你知道,当人就面对着这样一个自己从未熟识的事物或环境之时,紧张与胆怯是最为空虚的内心力量,就像用五十根茅草尖儿堆起来的小屋子,甚至阳光一用力都可以将其挤破。我没有选择的跟着他不停歇地走。我们踏上更宽的石块,脚边多了一条潺潺的水渠,水是从草间的看不见的泉眼儿里冒出来的,冒出来时鼓着个小包,温润如玉,时而断流,时而又难以琢磨地改道,细细的水流送了我们一路。我以为这样的景象里会有羊,像那群羊一样,娴静地吃草,娴静地边吃草边排出一粒粒小疙瘩,羊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是十分常见的,甚至在你向伙伴打赌说:“嘿,今儿个你听着,这把要是不上位,我出门就亲上第一张遇到的脸。”“嚯,大伙儿来瞧瞧,多有意思。”于是在大家蜂拥下跑出筒子楼的时候,羊正娴静地看着你,目不转睛,可怜得让人发不出脾气。羊是很有意思的。就像丑陋的蒺藜放肆地生长,羊融于我们过去生活的方方面面。
关于他对于我存在的意义,我的心里已经在不知觉中设想了一百遍,就像人生的一切活动都需要推动力,类似车的油,牛的草,而这逼迫回忆的油从哪里来呢,我想是从遍布人世各处的苦恼中来,从矛盾与尖锐中来,从紧张与逃避中来,二十一岁那年的我,对着镜子,看到那张丑恶不堪的脸,背上也吓出一层浮油来,这正是我要跨过妄自菲薄的年纪,不得不在记忆的喧腾中迷惘地询问自己的模样,曾经我多么迷恋那个蛤蟆的故事,为那只蛤蟆的严肃与自省感动得一塌糊涂,如今我看到太阳,和阳光底下我的发着狂躁症的影子飘动,由衷地庆幸自己看到了镜子,我知道,还有许多人是没有来得及认清自己的样子的,我由衷地庆幸遇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