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泽】清明雨过杏花寒(2)

那声音似是落在范闲耳畔，将他惊醒。睁眼仍是熟悉的房间，窗外的烟雨斜飞，开的羞怯朦胧的杏花间不时传来几声子规的啼叫，一阵春风夹着几缕寒意，向他屋内吹落了几瓣杏花，好巧不巧，正落在翻开的《红楼》上，正好遮住了那句“花落人亡两不知。”范闲有些落寞，他下床关了窗，收了书，慢慢走到衣柜前，换上那件每年只穿一次的青衫，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整理了几遍，才拿着箱子，出了范府大门，骑着马，去了城外。
今日是清明。
李承泽死后，范闲把他葬在了城外山林里，这里再没有困住他一生的宫墙，再没有拉扯他一步步下坠的朝堂，再没有他不想看见却仍要强颜欢笑的人，有的是他终其一生未曾看到的风景。这里很安静，是范闲的地方，没人再会来打搅李承泽休息，“依山林而醉卧，你会喜欢的，对吧。”范闲曾这样问他，只是回答他的是沙沙的树叶声，范闲想见的人，想听的话，终归是大梦浮生，一场空了……
林间细雨被繁茂的树叶拦下，只露了几滴轻飘飘地落在草地上，范闲上山时随手折了支带着雨珠的杏花，别在腰间，带着上了山。空山中时不时传来几声悠长的鸟鸣，却在这细雨中有些哀怨。

“‘闻道欲来相问讯，西楼望月几回圆？’你看，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只是昨天没有月亮，我也没上西楼，我在东楼给你写书呢。你也不多来见见我，就偶尔给我拖个梦，三句不离《红楼》不说，还总是看不清你的脸，承泽，你倒是说你到底是想看《红楼》还是想看我啊。”范闲笑着伸手将石碑上的落叶拂去，在碑前放上刚折的花儿，低头清理着长得有些高的野草，“我刚上山时想到了句诗，‘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你说，这杏花开的是挺好看的，我来时看到这枝开的最为好看，怕被雨淋坏了，就顺手给你折了过来，想着让你也瞧瞧这春意，说不定你瞧见这花，也能想想我，就能多来我梦里转转。还有啊，这酒，我这次没带，等你下次来找我，我再给你带。殿下你先别生气啊，我这不是，给你带了别的东西嘛。”
范闲笑得温和，又转身蹲下，将带来的箱子打开放在身侧，把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碑前，笑着说，“这葡萄是东夷城进供的，个儿大，子儿小，还甜，我这次可给你带了不少，就你那猫儿样的食量，肯定够你吃一阵子了。”说完，将手中的葡萄摆在那碑前，转身拿了几套衣服，“这是我特地找庆国最有名的裁缝给你做的衣服，都是上好的布料，放心，你的尺码，我都记着呢，怕你一个人冷，还给你做了几件披风，知道你喜欢青色，这衣裳有好几件都是青色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你穿红色好看，就给你做了件红色的对襟交领的衣裳，你别怪我。”范闲笑了笑，将那衣物放在一旁干净的草地上，从箱子底部取出一册《红楼》，翻开对着那石碑说道：“你看看，我写了挺多了，都是新章目，够你看了，还有，我还就不一下写完，得吊着你，不然你说不定就不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