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良堂）半盏流年一壶情愿(2)

柜台被轻轻敲了几下。孟鹤堂站起身来，拉开递货的窗户，往外看了看。第一眼没有看到人，因为柜台很高，如果外面的人站得近，里面的人是看不见的，他问了一句：“典当赎当？”
“典当！”带着几分稚嫩的清脆声音响起来，一个花布包着的包袱扔了上来，底下的人往后退了几步，孟鹤堂才看清来人的样子。
这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圆头圆脑的，脸上带着点灰，皮肤还是挺白的。他身上穿的没袖粗布单褂有些破烂，裤子上打着补丁，脚上的布鞋破了洞，露出了已经脏了的脚趾。这孩子的脸上却没有愁苦之色，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嘴角微笑的时候，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地跟着想微笑。
孟鹤堂展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半新的针脚细密的棉袍，他看了一眼那个小孩儿，随口问：“你想当多少？”
小孩掰了掰脏兮兮的手指，抿了一下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提高声音说：“一个大洋。”
孟鹤堂愣了愣，目光收回来。这件衣服明显不值这个钱，他又往外看了一眼，那个孩子明澈的带着期望的眼神，让他竟然说不出口回绝的话。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写帐先生又在熟睡，所以他俯下身子，像聊家常一样语气温和地说：“孩子，你现在当棉袄，赶明儿天冷了怎么办？”
“天冷了再说，现在有急用。没办法，总要吃饭的。”说这话的时候，才能在他脸上看到一点与他年纪不符的被生活侵蚀的无奈感。

孟鹤堂虽然在这里做事时间不长，可是现在外面逢乱世，老百姓多凄苦，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遇到。他开始时候的不忍，大掌柜便开导他：人都是苦累命，逢上这世道，没办法，谁也救不了穷啊。所以到现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他也没有救世的能耐，也只是苟活的人中的一个而已。
闲话了几句以后，他还是为难地开口了，：“大掌柜不在，我做个主了。这件棉袍只能给你五十个铜板，你看行不行。”
当铺里的人很少有这样和气的，那个小孩儿也有点意外，连忙点头说：“行！行！”
孟鹤堂笑了笑，回身从写帐先生的桌子上拿来一张当票，自己动手写了细目，然后撕成两份，把其中一张递给小孩儿，说：“拿好了，赎当要用的，仔细别丢了。”
小孩儿小心地叠起来，放进单褂的口袋里，又接过孟鹤堂递给他的铜板，仔细数了一遍，放进口袋里，抬头对他笑了笑说：“先生，你人又好看，性格又好，以后一定会走大运的！谢谢！”说着，小孩儿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绕过屏风，出了门。
被祝福总是件开心的事情。孟鹤堂笑着看他走出去，把棉袄折好，归进柜子里，贴上标签，把当票存根放进方盒里，又拿过账本，把这笔明细写好，才又拿起了纸扇和书本，接着低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