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羊记（由梦拓展的小小说）20200311(2)

小光心想闻见的是土豆炒肉，油腻腻的，好像手肘上也沾有了，她假装捡笔看向桌柜桶，有一碟凝固的牛奶一样白腻的菜。好脏。
铅笔断了。李老师叫了一声让边上的人拿另一支来给小光，小光继续做题。
李老师的儿子是个熊一样肥厚的哥哥，他读小学六年级，他站起来，像一堵墙。
他把笔塞进小光手掌心，肥厚的大手贴着白腻的小手，紧紧的贴着。小光一个打颤，本能的打颤。
他喜欢坐在我对面，盯着我学习，可是他把窗挡住，房间只剩他的身体，小光心想。
他的眼神像疯长的青春期的胡茬。
他的影子填满空白的地方。从脚底到发根，替笔填写一张张表格，一张张光滑美丽的表格，一张张扭曲疼痛的表格。一格一格，一刀一刀。
小光今天穿的一条姜黄底碎白花小洋裙，是她很喜欢的裙子，她自认为身上有种仪式感，出门要穿裙子。
但现在找不到了。
小光找不到她的裙子。
什么也找不到。也没有人找到小光。

换句话说，小光感觉自己被提起来，赤裸裸倒挂在烤鸭店柜子那一排钩子其中，混乱的，油腻的。
很多年之后，在一个温暖干净的地方，小光扯着身上披的毯子，蜷缩地在书桌前，她又想起那天，感觉到身体冰凉，好像淋着大雨黏着裙子头发，好像被自己遗弃。
小光把自己搞不见了。
我在剧痛里睁眼，天还是黑漆漆，不知道白天还是晚上。整个房间，只剩下他的身体。有什么动物，贴住我，在蠕动，逼仄的长走廊，枯黄的日光灯忽明忽灭。什么在反复打破，刺痛。
后来，小光在日记本上这样写。
我好像被撕裂，正在进行时，过去时与一般现在时，像从头发尖尖一路撕下去，撕到血肉模糊的脚指。童话书写的小羊被狼吃掉，一样的。粉粉的内脏掉一地，烫的是热气，微醺的是脸色。
我抬头刚好对上柜桶那盘冷菜。
我就像冷菜一样。
我一瞬间只想死掉算了。
换行，继续用“我”开头的句式：
我反复呕吐，吐出一些胃汁，胆液，世界是满满一杯酸臭的颜色，彩色马赛克玻璃堆砌的文字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