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部落】李招娣(3)

宋杰从前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见到招娣。
他一直都很理智。当年高考失利后，无奈之下来到G大，深思熟虑后才挑了这个专业，凭着努力的学习，也成了系里的佼佼者，平日里也参加校内的活动，是吉他社的一员，也是校内晚会的常客。他也知枪打出头鸟，因此秉承母训，一贯低调。认识他的人不多，与他深交的人就更少了，但与他有所接触的人都说他才比子建、貌若潘安，但他家庭背景如何，竟无人得知，有好事者猜测他是某高官的儿子，只是为了锻炼他儿子的能力，才让他屈居于此。
宋杰当然不会说，他只是来自Z村，是一个未婚妈妈的儿子，他的母亲在幼时回家的路上被歹人掳走至偏僻处强奸了，父亲觉得此事对女儿往后出嫁不利，便不愿声张，后来她觉察自己已怀孕，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不听父母劝告坚持生下宋杰，并想亲自抚育成人。本来农村圈子就小，风言风语一直不断，她的父亲一来觉得丢人、二来觉得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留着不能嫁的女儿也是无用，还成累赘，便把她赶出家门。她抱着尚在襁褓中婴儿，来到E市，靠着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一点钱，租了一间地下室，只因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吃得不好，奶水不够，每每到夜晚，婴孩总啼哭不已。地下室隔间多，隔板又薄，隔音效果极差，邻舍的人过来拍门，脸色很是难看，脾气差的还咒骂不断，她都忍着，孩子大些就将他搁在家中，自己出去工作——也只是为酒楼洗碗而已，酒楼老板娘的儿子爱在楼上弹吉他，甚是好听，这农村来的苦命的女人第一次知道了世上还有吉他这一乐器，还能日日听到弹奏的音乐，回到家中，便给孩子轻轻哼唱，孩子也似懂非懂。

她是不舍自己的孩子，知道他尚年幼，每每听到独处一室的孩子因各种原因而受伤甚至死亡的消息，她便胆战心惊，却又无可奈何。可为了那每月微薄却又无比重要的薪水，她只能是每日如此忐忑不安的工作，夏日里热得满身是汗，冬日里冻得双手都起了冻疮，还好还有若有若无的音乐来慰藉她的心，幸得孩子懂事，老实在家，也没惹出什么事端。一日复一日，孩子长大了，如母亲般清秀而坚毅，也总能拿到优异的成绩，从未让母亲失望。
可是，渐渐的，宋杰成人后，愈发长得像那日侵犯她的男人，她深藏的那段记忆太过不堪，渐渐对宋杰有所疏离，加之宋杰高考失利，她气极，第一次打了宋杰，宋杰忍痛侧头，她也疼到了心里，最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尽管宋杰的成绩并非他所料想，但也能上G大。
后来，录取通知书到了。母亲为了筹集孩子的学费，又听到隔壁的梅姐说有能快速来钱的法子，于是便跟随梅姐，谁知竟是做出卖皮肉的生意，梅姐彪悍泼辣，她只能顺从，但当男人欺压上来时，她想起那日也是这样的场景，便开始不要命的挣扎，男人心虚胆怯又发了狠，手劲一使，女人本就娇弱，况且她长年累月的劳累，身体早就疲弱不堪，便就这样没了。梅姐一看出了人命，便立马逃之夭夭，留得男人在这里发愣，警察到场时，女人身子都凉了，男人都还是傻傻的，警察于是问男人话，随便扯了张床单盖在尸体上，通知宋杰，宋杰到场时，看到的是母亲在床沿垂下的手，那哪是三十多岁女人的手啊！因长年累月的泡水，手干裂的像树皮一样，手关节变形，手指肿胖。后来宋杰到停尸房看母亲最后一面时，他都没有勇气掀开那块布。他隔着布，抱着母亲，哭得像把今生的泪都要哭尽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