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十四）(3)

罗勤耕来到教工宿舍。简单打了招呼，门卫就打了电话叫程颖下来。
罗勤耕不由分说，拉着程颖回到车上。神色严肃地问她到上海这半年来，除了偷偷给进步学生上课还做了什么。程颖一听就掩着嘴笑。
“哥，我进出都有你的人跟着。怎么还问我？”
“你真的没有事瞒着我？”
“当然了。如果我还做了什么，你的人应该早就知道了！”
“宝儿，哥哥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是有抱负的年轻人。但是上海这地方太危险了，一步错就可能连命都搭进去。”
“我知道！我真的除了上课什么都没有做！”
“那我问你，你和迟瑞有来往吗？”
“迟瑞？”
“就是李蕊原本要嫁的那个二世子。”
“他呀！没有。”程颖一瞬间的迟疑被罗勤耕捕捉到，再怎样遮掩也无济于事了。
“说！你到底跟他说过什么？”
“他......哥，你记不记得两个月前，你坐火车北上结果被我耽误了。”
两个月前罗勤耕为了寻找可以掣肘迟绛的军事力量，决定亲自北上。就在他准备登上火车的时候，接到了程颖受伤入院的电话。只能放弃了那辆火车赶往医院。后来得知，程颖是在路上被车辆剐蹭。虽然只是皮外伤，也是让罗勤耕吓了一跳。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后来得到消息，那辆火车刚刚到了华中地区，就被一伙强盗打劫，据说伤亡不少。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说，这事和迟瑞有什么关系？”
“是迟瑞托人半夜找到我。要我无论如何拦着你不能上那趟车。至于为什么，那个人并没有告诉我。”
“找你的人是谁，知道名字吗？”
“知道，他是师范大学的老师，我们一起开会的时候见过。他叫沈云涵”
罗勤耕将程颖交给赶来的罗成，立刻赶去了师范大学。在学校里询问了半天，终于得到指引，来到了正在上课的礼堂里。
三米高的礼堂，前后共有三扇木门。因为保养得当，罗勤耕轻轻一推，没有任何吱呀声，大门就缓缓向后退去。
粗略估计礼堂的学生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大家居然没有一人说话，全体聚精会神的聆听讲台上那个男人的授课。
置身于这种气氛，罗勤耕也不好立刻上去质问，只得现在后排寻了个座位坐下来。罗勤耕在学堂里念书的日子很短。好在他本身喜好书本又很刻苦。后来进了洪帮总能找到些时间识字学文。在洪帮除了留学归来的梁淑闵，就数他读过的书最多了。
一个在正规学校里没有念过几天书的人，初见大学课堂的阵势，难免在心里同时生出的崇敬和自卑。宽大的礼堂只坐满了一多半座位。罗勤耕所在的后排更是只有他一人。因此除了讲台上的男人，教室中再无其他人察觉到他的到来。即便如此，罗勤耕自坐下那一刻开始，就觉得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罗勤耕下意识地反复揉搓衣摆，忽然他感觉到来自讲台上的目光。
那个男人的穿着和迟瑞很像。合身剪裁的西装，搭配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得体而疏远。男人一手端着一本诗集讲解，一边谈笑间，总能用眼神扫过最后排的罗勤耕。明白房间的主人已经注意到自己，罗勤耕的不安渐渐退去。他强迫自己将心中的担忧暂时放下，房间里一字一句的抑扬顿挫终于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