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塔 | 潘海天科幻小说(7)
他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口渴得厉害。也许是出于想象,冥想室里仿佛充满了狰那野性的骚味。他昏昏沉沉地走下塔去,被告之昨天夜里,狰终于冲了进来,咬死了3个人。其中马修的尸体被他们抢了回来。马修是一名十八岁的年轻孩子,那天晚上,在怪兽的口中,他拼命挣扎,如同一只拍打着翅膀的飞蛾,篱笆上的洞太小,它没来得及把他拖出去,上尉跳过去,拉住了他的腿,其余的人朝篱笆外开枪,用削尖的树枝捅它的嘴和脑门,他们拼命地把他往回拉,结果弄折了他的脖子。
太阳出来的时候,狰带着战利品跑掉了。化学教授说,太阳是个巨大的超声源,它会搞乱狰的感知系统。
葬礼相当简陋。马修仰卧在地,褴褛的衣服下露出瘦削的臀部和嶙峋的胸,他的一条胳膊被咬断了,如同乱砍之后的树桩,尖锐的茬口处血肉交错翻腾,皮肉七零八落地搭拉在地。望着那些苍白因而显得无比柔软的肉,每个人都眼冒青光。神父祷告的时候,一股难说出口的暗流在背地里骚动着。他们窃窃私语,或者还进行了秘密投票,最后他们没有把他埋掉。“他还有用。”他们阴沉着脸说。上尉点了头。神父闭上眼睛没有吭声。
那个白天里,他们烧起了篝火,架起了大锅。香气从广场上向四处飘溢。他们用砍树的斧头和锯子肢解男孩的身体。上尉的手极稳当,他的刀子走得笔直。男孩的胸腔像瓜一样裂开,干枯的皮下是一层薄薄的黄色脂肪,里面有星星点点的红点。胸筋交间处的软骨被切断以后,内脏就像一堆红色的扭动的蛇滑落在地。随后那孩子的内脏和头被放在大锅里煮汤,四肢和肌肉则被烧烤烘干后保存起来作为存粮。
他们排队等候分配,手里端着各种各样的容器:敲掉瓶颈的玻璃瓶,铁铲,帽子和塑料袋,把皮靴吃掉了的人颇有些后悔,香气让他们的嘴里不停地往外冒酸水。
锅炉工掌着大勺,用一根草绳勒着少了皮带的裤子,他精细得近乎苛求地平均分配着每一份口粮,这种容易理解的公平是他目前惟一能够掌控的事,除此之外,他绝不多想。这种人总是现实的,他们的生活令人羡慕,因为他们总是快乐到最后的时刻。
有些人激动得吐了酸水,他们紧攥着手里的塑料袋不放。在面对缺盐少蒜,但又丰盛得令人不敢奢想的午餐的时候,不能肯定,他们其中是否有人默念了主啊,感谢你赐我食物这句祷词。
那个午后,他们以更大的热情去加固篱笆,在有粮食的基础上,他们又精神百倍,充满信心了。
神父没有去参加排队,饥饿宛如蜘蛛啃丝般缓慢地咬啮着他的内脏,但他没去领他的那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