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02)(2)
拎着铁签子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翅膀,阎鹤祥伸手拍了拍小中尉满是泥汗的脸,顺势按着他的后脖子下黑手,“你刚才嘟囔的什么?再说一遍。”
小中尉梗着脖子,硬生生地扯出个笑容,死紧死紧咬着一口大白牙,眼睛跟刀子似的斜着刮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往出挤,满满的火药味。
“我说……不卫生……你们都小心点……闹肚子……”
阎鹤祥笑了,和当年的某个少尉排长一样,这个人精也保持着全副武装躺在床板上等着烟雾弹,更出彩的还是之前的合伙截车跟老鬼抢人,展现出了极强的指挥天赋和狙击水平,自己也忍不住‘高兴'得给他们多加了五公里。
不过你未必比得上那个人。
阎鹤祥装的一副若有所思状,“噢,不卫生?真不愧是文化人啊……”然后话锋一转,“……知道什么是叫花鸡吗?”
不祥的感觉如此强烈。
在阎鹤祥拆开压缩饼干扔进泥里的时候小中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铮地一声断了。
孟鹤堂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阎鹤祥一如既往旁若无人地鸟着,蹲在一个小青瓜蛋子面前只能看见宽厚的肩背以及武装带勒出的一段强韧的腰线,似乎是拿着什么东西,小青瓜蛋子还保持着俯卧撑的姿势,仰着脸死盯阎鹤祥,脸上黑漆漆一团,大概是面向着火光的缘故,所以眼睛格外的亮。
啧啧,这不是找死吗,选训第一天就和总教官死磕,倒不是说阎鹤祥会使坏,但在这种地方被关注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无非就是一个要么玩死别人要么被玩死的选择题。
于是果断小碎步上前,咔的一声立正,“报告!”
阎鹤祥摆摆手。
“我说,这是玩什么呢啊?”孟鹤堂一旦不立正的时候整个人就垮了一层,抱着膀子军容不整地也在小青瓜蛋子面前蹲下,看清楚阎鹤祥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三四块沾了泥水的压缩饼干,眼神微微一动,“你这是鹰没养成想养藏獒?”
话一出口那个青瓜蛋子的注意力果然立刻悉数钉死在了自己身上,那小眼神跟长了牙一样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拽下块肉来,孟鹤堂心里暗笑,呵,还真是属藏獒的?
阎鹤祥站起来,冲着那个小中尉,“立正!”
然后把饼干递给孟鹤堂,满脸戏谑,“怎么样啊,小狐狸崽子,试试?这性子可相当的烈。”
孟鹤堂心说阎鹤祥你就给我拉仇恨吧你,然后接过东西打量面前这只青瓜蛋子。
比自己矮上一点,目测只有一米七出头,但很匀称,标准的侦察兵身材,劲瘦有力。抿着嘴角眼睛挺亮,下巴抬着,一看就是个没人敢给气受的主。
啧啧,孟鹤堂掂了掂那几块干粮,笑了笑,然后在小中尉惊诧的眼神里大口大口地咬进嘴里,胡乱咀嚼两下连水都没喝就咽了下去。周围一片人都震惊了。冯照洋想翻瓶水给他。
阎鹤祥拧着眉毛拦住他,示意冯照洋别说话,看。
孟鹤堂吐了点碎石子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着所有的青瓜蛋子,“所有人都给我记住!在战场上,任何一口食物都有吞下去的价值,任何一口食物都有咽下去的方法,特种部队官兵的字典里排在首位的,是生存!你必须先学会如何生存,再来和我谈尊严,谈荣誉,谈国,谈家,我告诉你们,今天这是沾了泥土的饼干,明天就可能是沾了屎尿,后天就可能是沾了战友的鲜血,无论沾上什么,你想要活着就要放弃享受放弃尊严,你们都是兵王都是骄子,可你们所经历的磨练还远远不够让你们的鲜血和灵魂被德云铭记,所以在这里,你们将迎接的是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从最底端攀爬的世界,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唯一的求助就是我们允许任意一个人在任意时刻选择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