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依】《车窗》

晚上8点的高速路上，没有什么车，谁会来到这个小城市呢？车内没有几个乘客，白色的车灯零零散散地开着几盏，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则是歪着头打盹。
天依的座位只有她一个，灯没有开，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散落的灯光和无尽的黑暗。空调开着，吹的人手微微发凉，但她没有去关。
她透过车窗看窗外，想到车窗，想到以前的事情。
车窗只是车窗，但它却能被赋予不同的意义。它跟你一起共度了无数时光，自己却不能选择要去的地方。
天依想到她小时候，她坐校车的时光。
小学在城市的另一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定要去那所学校。校车就设立在小区旁边的高中里，每次去坐校车，都会经过横穿高中的那条甬路，硕大的法国梧桐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阳光。
或春雨，或冬雪；或大雾，或雷鸣。学校内不能带手机，不管什么天气，她都是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景的。
清晨，车来车往，是最拥堵的时候。在窗外看着路旁的高楼，看着车，一辆辆车，它们整齐划一，待在应有的位置。红色的刹车灯闪烁着，让人的目光逐渐迷离，高楼并不能制造氧气，只能让人感到压迫。熙熙攘攘的人，漫无目的地奔向远方。有时会下小雨，雨水落在车窗上，像星星一样点缀了车窗。有些雨水因为重力流向地面，划出一道道痕迹，随后又凝聚成水珠。
傍晚回家时，看着窗外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看着路旁的绿化带，看着经过的一切。离你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有时候回来晚了，路灯便会亮起来，天会黑下来。你静静地看着城市的夜景，看着街道上的灯。既温馨又陌生。
天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有了手机之后，就很少看窗外了吧？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出去参加自己的生日会回来时的情形。
你迎着闪光灯走出，坐进了车里，似乎是一种解脱。车窗外仍然闪烁着灯光，闪光灯，你透过车窗看人群，人群却看不到你。你看着万物向身后飞过，似乎背叛了你，但其实只是你自己在前进。灯光会随着你的心情改变，不管什么颜色，似乎都很好看。看，街角的那座楼，上面的霓虹灯仍然在闪烁，仍然是熟悉的布局，熟悉的样子。每一次看，好像它都没变化，但是又好像有了不同的感觉。是亲切吗？
但你注意过车窗吗？它承载着这一切。它说过什么呢？它什么也没说，它只是希望过一段时间会有人去清洗一下它罢了。冰冷的玻璃似乎是有温度的，它在跟你谈话，告诉你外面世界的美丽，然后又让影像穿过自己的身体，不管有多痛，也会让你看到。在风雨时，它总是挡在你面前，让你继续看着这世界，而又不会被淋湿。即使有一天它将破碎，也会尽力将身躯粘连在一起，不让一片碎片划破你的面庞。
不知不觉，客车已经下了高速路，快要到站了。路旁的灯光渐渐多了起来。
天依看着车窗，问：“你最喜欢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车窗没有说话——它不会说话。它见过大千世界，却无法与其他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