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2)

“施主，您认错人了。”我轻轻挣开白雪的手臂，看到她那满是泪痕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那以后你要让我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让我一直一直缠着你，而且不可以嫌我烦。”耳畔响起空灵而又熟悉的声音，这是来自赵斌残存灵魂的记忆，片刻晃神后，我便清醒过来，这记忆与白雪一样，属于赵斌，而不属于我。
这是我灵禅子，第一次落荒而逃。也正因这一次，我夜夜梦魇，修炼时不慎受到反噬。
“神仙也会做梦吗？”来为我诊治的胭脂仙子很是疑惑，“我在天庭从没做过梦。”
“许是灵禅子尘缘未了吧。”降龙说着我的事，却又看向胭脂。
今日的降龙话有些多，我不愿理他，只谢过了胭脂仙子，便独自回到房中养神，不再打搅他们二人难得的相聚。
伤很快就好得彻底，我继续在罗汉殿前把守，看看胖瘦仙童打闹，或是看受伤的降龙驾云朝着胭脂仙子的仙殿飞去。
陈亮每个中秋节都回来天上看我，有时白灵也会一起来，每次都会带着月饼，说是他和白灵的心意，月饼上印着的胡萝卜我看得分明，却次次只向陈亮和白灵夫妻俩道谢，我们三人彼此心照不宣，多年都如是。
前些年白灵身子有些不好，是先前经受过多磨难的缘故，如今成了凡人，种种损害都显现出来，陈亮为她担忧，几次上天求药，终于将白灵的元气调理好了。
又过了几年，陈亮的眼角添了几道皱纹，想来也是自然，毕竟他也是个四十多岁的凡人了，我见过他那一双儿女，俊俏剔透，将来毕竟是人中龙凤。
“白雪姑姑给教了我修罗指，可厉害了。”陈亮的女儿伸出食指和中指，跺跺脚，一束火光喷出，“白雪姑姑说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教给她的，她说等她练会了飞空斩，就带我去降妖除魔……”
“咱们该回家了，你娘亲和哥哥还在家等我们吃饭呢。”陈亮打断了小姑娘的话，对我抱歉的笑笑，化作一束光，回凡间去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白雪的消息，后来白灵也再没同陈亮一起来看过我，说是怕自己回想起伤心事。
白灵的伤心事，莫过于白雪。
元神归位后第二次见到白雪，是在罗汉殿偏殿门口，修了佛法的兔子精也终究只是兔子精，罗汉殿的佛光比灵隐寺强上太多，白雪被削了妖力，露出毛茸茸的兔耳朵。
“小妖白雪。自幼仰慕佛法，愿化做灵禅子手中拂尘，日日受佛光照耀，以成大道。”白雪跪在我面前，姿势与从前在灵隐寺大殿蒲团上跪得并无分别，只是这次没有赵斌跪在他身侧，她无法再偷偷看向认真闭眼诵经的赵斌了。
“你继续在灵隐寺修习佛法即可，无需如此。”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没有波动，“我这儿有颗丹药，可助你修行”
“小妖心意已决，”白雪无视了我手中的丹药，朝我重重叩首，“望灵禅子成全。”
我正要再次开口拒绝，便看见白雪张口吐出一颗珠子，她伸出食指和中指，一记修罗指，珠子瞬间灰飞烟灭。
佛门法术修罗指破妖丹，纵使大罗神仙也没有补救的法子，我眼睁睁的看着白雪在我面前一点点化为透明，跪下来想要抱一抱她，怀中却只剩一把拂尘。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赵斌和白雪身着喜服在花海中牵手的情景，伸手拂过拂尘柄上那个精心雕琢的胡萝卜，左眼落下一滴泪来，滴在胡萝卜旁边刻着的飞空斩图案上，浸润进去，发出微弱的光芒。原来神仙不止会做梦，还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