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朋友

我是一个很少流眼泪的人，很少在人前流眼泪。
八九岁的时候，把我养大的奶奶病逝了。
空旷的大厅里，一拨拨的人哭得昏天黑地。那些个年老的妇人极擅长骂街或者歌颂，她们嘴里不停地赞扬着奶奶的生平为人处事，哭泣说话两不误。
即使往日里有多少嫌隙，那一刻也哭得到位，似是感情深刻。
而我只是听大人的话，木讷地跪着，在一片哭声中掉不出一滴眼泪来，邻里的人说奶奶白疼我一场了。
对啊，我是这般没用，连为爱的人哭，都比不上一个外人。
长大后，无数次被伤害想要哭泣时，我都只会木着脸逃离现场。直到躲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那张脸才突然皱了起来，涨红了的脸色，瘪起来的嘴唇，眼泪一滴滴无声地往下掉。
真的好丑，丑得让我觉得自己好委屈。
所以会羡慕那些哭得我见犹怜的人，也羡慕那些嚎啕大哭宣泄情绪的人，因为这样子的哭泣，总归是有点儿用处的。
慢慢的，我不再哭，似乎是没有哭的动力与力气，几滴生理盐水的滑落，蒸发不了我的疼。
二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早早地关了灯，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睡意侵袭内心。然而，金南俊一遍遍地打了语音电话过来，我挣扎着，一遍遍地挂断。
有一种感情走到了天色尽头，是分不清谁对谁错的，我只是很疲惫，疲惫得想逃避。
最后我还是接了，蜷缩在温暖的被子下，听到他故作轻松的话语，不知道是在留恋亦或是安慰，都让我觉得索然无味。他说你别哭呀，“我没有”我回答道，声音微弱但执拗，我是真的没有哭。
忘了是从那里看到，摩羯座是亲情友情大于爱情的，从前是个小女生的时候不怎么信星座，反而长大后越来越不通透。
结束通话的那个夜晚，我盖着松软且带着香气的被子，安睡于自己家里。
知道无条件爱我的爸妈就在旁边的房间。还知道，当这个夜晚的黑暗消散之后，他们就会起床，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细碎温暖。妈妈会先在厨房煮好温热可口的杂粮粥，还会搭配上水煮蛋和咸菜，然后才打开我的房门，叫我起来吃早餐。
这样想着，人就不容易悲伤。在名为“家”的这个铜墙铁壁里，柔软的心不容易支离破碎。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幻想，我独居很多年了。
他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唱歌极难听，从前谈恋爱的时候，怎样死皮赖脸地恳求，他总是不愿意唱。用手揉揉我的短发，抱歉的摇摇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但是分手后的第一晚，他给我录了一首歌。
金南俊，是个制作人，这是他给我做的第一首歌，也是最后一首。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像冰一样，生冷尖锐，但化开后却是春季的暖意。
分手后再听到，我内心已然说不出什么滋味。几次在对话框敲打文字，写下又删除，无从说起。我便也给他分享了一首歌，以此了断。
分享歌曲的时候，我猛然想起金南俊带我去吃牛肉面时，一边往我碗里猛放香菜，一边说，喜欢吃下次还带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