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忆江南 上

今日是中秋，是月圆人团圆的好日子。阿爸让顾我去给巷尾的教书先生送月饼。
先生姓王，是从江南逃难来的，一路北上，最后到了他们这个小镇子。据说祖上是殷实商户，只是后面不知怎的破败了。先生看着是生的极好看的，整个人温文儒雅，男子看了也都不免心跳加快。只是有些可惜，先生额头上有一处伤疤，凹凸不平。就像碎过的青花瓷，哪怕被粘起来了，那些痕迹总是让人觉得别扭遗憾。顾我很喜欢先生，她的名字就是先生取的。那日也是中秋节，先生刚刚落脚到小镇，她悄悄溜去看那位生的极好看的男子。却被先生见着了。但他什么都没说，问她叫什么名字。顾我当时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字，街坊邻居家里都管她叫小丫——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丫头。先生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明月，吟了一句诗“明月有情还顾我”，就对她说以后她的名字就叫顾我吧，是个好名字。
顾我溜到巷尾的时候，看到有一辆车停在先生家门口。那种洋车好似只有那枪杆子的人——还得是个官——才能坐的。她没敢进去，抱着油纸包着的月饼蹲在墙角，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
没看多久，里头就有人出来了。 两个穿着军袄子的人出来了。王先生跟在他们身旁送他们出来，脸色苍白。顾我看到先生的指尖在抖，好似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节哀。”那两个军官之中的一个叹息了一声，只留下了这么一句，便和同伴上车离去了。
目送着车子远去之后，先生转身要回院里却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上。顾我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扶住他。先生的手很凉，人也很瘦。
“先生，你没事吧？”顾我担忧的问。
王先生轻轻的摇摇头，大概是怕顾我扶不住他连带着自己也摔了，他自己慢慢走回了院子，短短几步路，却好像走了很久。他走回到院子里，做到石桌旁。那上边还有三盏冷茶，都没有喝过。顾我把月饼放到桌面上。
“先生？”
王先生眼神有些空，盯着桌上的月饼，“又到中秋了吗？真快。”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顾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阿顾，先生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我点了点头。她只是个孩子，那些异样，总归没有先生要讲的故事吸引人。
先生讲的是一个江南富家公子的事。公子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家里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商。因为是家里的独子，所以打小就娇生惯养，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一个纨绔子弟。约摸是公子二十岁的中秋吧。京城有一个名角来江南赶场。公子的狐朋狗友吆喝他去凑个热闹。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那晚人实在是太多了。人7一挤，公子就和他的朋友们走散了，被人流挟带着进了梨园。他费了好大劲才想办法离了人群找了个僻静处。人那么多，看戏是不可能的了。但总不能白来一趟。公子想了想，就悄悄往后台化妆那间溜了过去。本来平时那处管的严，闲人不能进，但是今日人多，公子没费多少心思就混进去了。
名角一般都是自己一间化妆换衣裳。公子抓了一个送茶水的塞了几个银元，问明白了那人在哪间就蜇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