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童年往事
那时候我还没上初中,在小学尾巴上的暑假里,我和表哥都住在姥爷家。表哥大我三岁,刚刚中考结束闲在家里,就一直陪我玩。家里除了姥爷、姥姥还有太姥姥。太姥姥那时候有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太好,干干瘦瘦的,老慢支喘得厉害。不过太姥姥是个很慈祥的老人,目光里仿佛有种能看穿一切的神态,平常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这可能是那一辈人的习惯吧,哪像我和表哥现在这么邋遢。我和表哥都很喜欢她,总缠着她让她给我们讲什么金银山、神仙洞之类的神话故事,她也是乐此不疲,讲了好几年都没有重样的,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到的,那个烽火狼烟的年代,别说是女孩,男孩也没有太多过读书的。可能是当年太姥姥带着年幼的姥爷一路逃荒,走得远见得多,一路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给我们讲起来自然也是头头是道。
言归正传,那天晚上姥爷把我和表哥安排在一个屋子睡觉,姥爷在客厅睡沙发床,姥姥和太姥姥睡在隔壁的卧室。当时我们俩比较兴奋,说说笑笑睡意全无。聊的什么早都忘了,只记得姥爷进来催过我们两三次,每次都说什么“臭小子赶快睡觉!再不睡觉打屁股!”之类的。大概快到12点了,我俩也困了,刚迷迷糊糊快睡着,门突然被撞开了,其实是推开的只不过力道很猛,声音很大,我离门比较近,一下子就清醒了,好不容易培养的睡意付之东流。太姥姥就晃晃悠悠地进来了,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又出去了,感觉是在梦游的样子,我姥爷在后面跟着,出去时把门关上了又嘱咐我们好好睡觉。之后我就问表哥太姥姥是怎么了,刚要睡着现在全醒了。正说着也就十分钟左右,门又被撞开了,这回是真正地撞开:太姥姥黑黢黢的身影兀地出现在门口,我心里顿时腾出一种原始的恐惧,我尖叫着往床角退,我离门近,表哥在我后面,我就直往表哥怀里钻。
我模糊地看到太姥姥手握着拳,在空中画圈,好像在驱赶什么的样子。这时姥爷进来把太姥姥拉回了隔壁的卧室。
我和表哥也不敢呆在屋子里了,蹲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灯,蜷缩着挤在一起。开了灯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就看着太姥姥在屋里来回走,从客厅到卧室,最后还要去厨房。姥爷这时候跑过来一把抱起太姥姥,走去卧室,姥爷姥姥两个人忙活半天才把太姥姥按在床上,也不知道太姥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之后姥爷让姥姥找来几根旧红绳和朱砂笔,捆住太姥姥的手脚,又用朱砂笔在眉心点了一下,太姥姥才算消停下来。
之后姥爷让表哥柜里找一根人参煮汤,我也不敢一个人呆在那里,就一直跟着表哥。表哥从柜里翻出一袋纸包的人参,个头不大,须子挺长,个个都用红绳绑着。他掰下来几根比较粗的须子,又掰成几段放进砂锅里,大概是潮了,看着掰得十分费力,然后从后院的缸里舀了水,点火算是煮上了。表哥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双黄布包的筷子,搅着锅里的水,我跟表哥就一边等水开,一边聊着,分散一下之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