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虫
他把最后一片肉片放进右手边的黑色塑料袋里,侧了个身把沾着肉沫的刀递进放满水的水池里去,又扭头看了看袋子里整齐排列着的几十块肉片,每一片的表面都切割均匀呈现出熟透的粉红色,这才放心的拿起左边墙上挂着的白色毛巾擦了擦手。
出厨房之前他回过头瞅了瞅冰箱旁边的角落里齐齐码着的几个黑色大塑料袋,眯了眯眼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11月7日
他穿好衣服起床的时候离天亮还早,刚拉起合金门把手,冷气就迫不及待的从刚打开一条缝的门边钻进来,他站在门外朝着对面黑黢黢的楼道哈了一口热气,从喉咙深处窜出的冒着白烟的二氧化碳转着圈朝前奔去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缩了缩脖子,回身锁好门,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边,又仔细整理了一下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一边小心翼翼放轻脚步声一边伸出空着的左手抓了抓头顶蓬乱的头发,心里默数着脚下的步子,数到二十三的时候刚好站在楼道外的水泥地上,然后他迈着大步不紧不慢的朝前走,手里拎着的袋子随着步伐愉快的前后摆动。
11月8日
墙上的电子钟清晰的显示着15点,他整个人紧贴着墙面,侧过左耳仔细的听着墙壁那一面的动静。鼻尖强烈的气息震动着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沉淀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脑内沸腾的血液压抑着神经,紧抓着墙壁的手指骨节间摩擦的吱吱作响,灰白的墙面在滚烫手心的按压下留下了一小片灰褐色的汗渍。他隔着墙壁感受着从砖缝间传出的欢愉,平静的等待着。很久之后,厚重的墙壁对面没有了声音。他站在屋内屏住呼吸,不一会儿门口就传出了“嘎吱”的开门声,隔壁的门里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站在门口扯直了西服下摆的褶皱把落在额前的头发推到脑后,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楼梯走去,门在背后又“嘎吱”一声悠悠的关上。
11月9日
他每天早上七点出门,偶尔可以在锁门的时候看到隔壁的女人睡眼惺忪的穿着睡衣打开门拿牛奶,女人总是用染着蓝色指甲油的右手揉着眼睛,不时还伸手出去把指甲缝里刮出来的脏东西弹出去。
下午的时候女人总是踩着细高跟鞋打扮得体的优雅出门,楼道里充斥着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咯噔咯噔”的声音,他一动不动的贴在门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铁门,猫眼在眼窝上压出了一圈红印,看着女人施施然的越走越远。他也见到她的儿子,是个皮肤白皙的漂亮男孩子,他能看出男孩的长相充分遗传了母亲,男孩每天六点五十分准时出门,背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书包拖沓着鞋底慢吞吞的下楼。她会下午一两点她的儿子还没有放学回来的时候打扮得很漂亮出门,然后跟一个男人很亲昵的挽着手回来,隔两三个小时再把男人送走,他没有见过同一个男人来第二次。
晚上,他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噼里啪啦”碗碟碎裂的声音,她在墙壁对面大声的尖叫,然后就是男孩子大吼着让她闭嘴。很久之后女人的哭泣中传来“嘭”的一声剧烈的关门声,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地往下掉,女人的哭泣顿了三秒后继续呼天抢地。他看着灯光下四处飞扬的白色粉末,想着她们隔三差五就会在家里吵架,面对女人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哭泣,男孩总是以巨大的关门声来回应母亲的无理取闹,他隔着墙壁默默地陪着哭泣的女人放肆的呆上一个小时,然后深夜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