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叹风流(六)(2)
笼罩在这片噬人的阴影之下,颈间渐渐收紧的桎梏令曲赫感到窒息,他无力地挣扎着,试图伸手去掰开那只令他无法呼吸的枷锁,却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涣散,涨红的脸色已褪为惨白,喉间溢出破碎的嘶哑气声。
骤然瞪大的瞳孔中映出了来人黑罩蒙面的模样,只有那双乌沉沉的墨眸,仿佛深海的漩涡,静静湮没了他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只余一丝欲要将他吞噬殆尽的暴虐。
在这段短暂又漫长的灰暗时刻中,像是完全失去控制一般,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跳动也开始缓慢起来,他想说话,他愿付出一切深重代价只求活下去,大张的口中却无法挤出丁点儿求饶之语,只有肌肉仍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这一生从不曾这般张皇过,年少时在深渊中几经沉浮,无用的畏惧早已被他所抛却,他并不畏惧死亡,但却不甘至极。
过往的仇恨皆已被他亲手了断,唯有先一步逃脱的那人成了他斩不断的执念。为了赢过那人,这些年里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眼见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其彻底碾作脚下尘埃,他绝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他不能死!!!
他还没有......不能......活......
眼见刺目的光华慢慢从那双怒张的眼睛里熄灭,即将归于死寂,来人挑眉,微微一笑,陡然松开了手,温柔地抚摸着身下之人几无起伏的胸膛,嘴里吐出甜蜜的话语:“来,慢慢呼吸,不急......吓坏了吧,别怕,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活着的小祭司才更美味呀!”
轻若无声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曲赫自浑浑噩噩中醒来,还来不及多想,耳畔已传入方才将他逼入绝境之人轻柔的安慰,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恶心得几乎快要呕出酸水。但他不能,因他尚未脱困。他看着来人,用尽全力张了张口,却连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也说不出。
那人却似明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语,低低地笑了起来,眼里分明带着明晃晃的恶意,半点也不曾收敛:“我只是想看看蛊师唯一的弟子到底学到了他的几分,可惜,这世间终究只有一个德罗。”
“不过没关系,”那人声音轻慢又戏谑,“能有小祭司这个意外收获,倒也还算不错。只是今日怕是有些过于刺激了,小祭司且安心歇息吧,我们来日方长......”
话音未落,来人已站起身来逐步远去,只留刚刚死里逃生尚且无力的曲赫软躺在原地。
然而,此刻他却心神动荡,已无力分心计较消失的杀手了。
德罗!
自他任祭司之后,有多久不曾亲耳听见这原该已经湮没的两个字了,这个他早已镌刻在每一寸骨血中至死难忘的名字。
他是一名普通苗女被汉人男子玩弄负心后诞生的杂种,母亲更是因他难产而死,生来便带着赎不清的罪孽,全因被邻舍施舍了零星善心得以勉强存活下来,然而这点少得可怜的关怀也在他孩提之后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