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行

昨天，散步回来的外公告诉他，虎山被修成了一座漂亮的公园。
最初带他去爬虎山的外公用这样高兴的语气告诉他，他生命中第一座，也是最后一座野山消失了。
揣着不可原谅的想法，怀着祭奠过去的心情，他跟着父亲再次登上了虎山。
踏上这条熟悉，却又阔别已久的道路，入眼的景象已截然不同——山上的土坡、岩石路、树根台阶，这些被前人踩出来的，也多次印下过他足迹的道路，都变成了由石板、水泥修建成的台阶，再不会有一脚没踩稳就滑倒的风险，也少了一份属于孩童的探险的乐趣。
昔日的野山没有经历什么海枯石烂，却已悄然离开。
父亲在感叹沿途景色的美好，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面前是一个三叉路口，正前方是常走的一条路，左侧是曾攀爬过的岩石。现在这两条路都成了新修的大道。
不过更吸引他的位置是在右手边。一个鲜有人涉足的荒坡上，出现了一座如诗如画般的拱桥。
那荒坡他走过，是小时候与父母爬虎山时，出于好奇才探索的。上面没有什么路，坡也并不算缓，很难走，只能扶着身边的树木上下。之后便再没走过。
“怎么走？”父亲看着这三条岔路，问他。
“从这座小桥开始怎么样？”他想看看虎山究竟被改造成了什么样子。
和父亲并肩走上桥，四处张望的他，在看到小桥一侧的荒坡时，脚步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又快速跟上父亲。
“可惜了，这里不是北九水，没有山泉流下山，空有一座小桥做风景。”他想。
这座小桥连接了很长一段路，大致是那个荒坡的方向，但因为坡度绕远了很多。
崭新的一条路，路上的景色却与旧时野山的景色大同小异——长过膝盖的野草、堪堪两米多高的矮松，山下成片的房屋……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他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伤感。
可他不得不承认，修上石阶，确实比走野路要省时省力的多。
再往前，这条路就汇到了虎山的主路上——至少他认为这是主路。因为这条路的路径最宽，是他最常走的一条路，也是几乎连接了虎山所有支路的一条路。
在荒山的那个时代，这条路通向这只“老虎”的头；但现在，因为“老虎”的脖颈处是一大块坚硬的岩石，水泥石板所修的道路便通不过去了。
不过，这些石头正是原来那条野路的一部分。于是他一边高呼着“万岁”，一边轻车熟路地把父亲带到了“老虎”的头顶上。
“看，这个，还有那个山头，是老虎的两块肩胛骨；那座山头后面的，更矮一点的山头，是老虎的胯骨。”站到“老虎”头顶最高的一块岩石上，他学着第一次爬虎山时外公的样子，指向视线所及的三个山头，“我们现在是站在虎山最矮的一个山头上，也就是老虎的头上。”
父亲看上去对这件事很惊奇，盯着那三个山头看了好久。
察觉到父亲这样的反应，他脸上的微笑退去，抬头望向天空。
这不是父亲第一次爬虎山，虎山名字的来源他也跟父亲讲过，只是父亲没有记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