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礼

这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但何戟还是像往常一样，天刚亮就和衣而起。简单洗漱后，他从兵兰上拿下自己的剑。黑色的剑鞘上隐隐显现出环绕的纹路，他端详着，竟一不小心失了神。东边的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热闹的声音时，他才一个激灵醒过来。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提着剑，径直走到梨花木门前，轻轻地拉开了木门。
冷风迎面扑来，让何戟顿时精神气爽。天空朦朦胧胧，柔柔的飘着雪，木廊前的地上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雪。东厨的吵闹声愈发清晰。何戟越过木质走廊，走到空地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想转身。他顿住，忽然失落了起来。
今天不用端茶出来了呢。小妹她，现在应该忙着描眉化妆，心情忐忑地等着今天最重要的时刻吧。
何戟这样想着，踱步走到空地中央。深吸一口气，他拔剑出鞘，举剑而起，立剑，撩，云，劈，点……一连串的舞剑动作，剑挑过雪花的沙沙声，让何戟烦躁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眼角的余光略过木廊，小妹坐在木廊上端着茶慌着腿，笑着看着他——可这场面又转瞬即逝。他渐渐停了下来，凝望着空无一人的木廊。
今天，小妹要出嫁了。那个位置，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她的身影了吧?
知道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何戟才回过神来。他轻轻拍去肩上的雪，哈出一口雾气。
作为哥哥，该送她什么样的嫁礼，会比较好呢。何戟这样想着，走进了屋子。他将剑刃收进剑鞘，把它放在兵兰上。盘腿坐在矮桌边，他拿起桌上一本兵书，翻阅着，却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中闪过各色各样的礼品，却又不是他要找的。忽然间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冷气，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刚刚进门时忘记把门关上了。
门前的梨花木廊在白雪的映照下，愈显深红。记得他从修习兵术起，每天早晨都会在屋后的空地上舞剑，研习剑法。而自家小妹总会沏一壶茶，坐在木廊上看着自己舞剑，嘴角的梨涡轻轻漾起。他问过她，看着自己舞剑不觉得无聊吗?谁知她绽开一个笑容，稚气未脱的说到:“叶儿不是怕哥哥寂寞嘛。再说了，看着哥哥的剑法，叶儿也能受益匪浅呢。”然后又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他给她披上一件毛裘，笑而不语。
听到小妹要出嫁时，他同府上的人一样都很开心，但又暗自失落。他不知道这种复杂的心情从何而来，只知道，他真的，舍不得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妹。
望着深色的木廊，突然灵机一动，嫁礼，他心中仿佛有了答案。
府上的人热热闹闹的用过早膳后，何府的二小姐便被搀扶着走了出来。荆钗玉柳，凤珠翡翠，绣花红袍，肩披霞帔，红方巾下的小脸早已通红。身边的奶娘更是笑意浓浓。
“何少爷，您也是来给小姐送行的吗?”一旁的奶娘忽的开口道。
红方巾下的人儿微微一愣，抿嘴而笑，先前的焦虑一下子荡然无存。
只见何戟打了个抱拳，微微鞠躬道:“阿戟前来给小妹送嫁礼。”语落，伴随着二小姐出来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何戟吸了口气，拔剑出鞘，举剑而起，立剑，挑，劈，云，点……就像过去无数个春夏秋冬的清晨里，就像过去无数盏清茶里，他所舞出来的剑步，像是在弹着一首曲子，仿佛在传达着为人兄长所应有的祝福，却又带着点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