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前整合运动成员的回忆录(5)
大家低头,咽下生活的苦果。为了两百块钱,为了守住工作岗位,轮休自动取消。努力,这样才能在残酷的竞争中立于不败!每一个新人上岗,部长就要吼一遍。是啊,5年工龄,也不算长。这样诱人的条件,那一颗颗渴望生命的年轻的心,怎么能不前赴后继。我的关节因为长时间浸水而肿胀,脑袋因为辛苦劳作而发晕,短暂的睡眠时间里,源石从皮肤中长出,痛入骨髓。也许再过一星期,另一个天真的孩子就会出现,抢走我的工作。他将更辛苦地干活,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直到我回到一楼,见到这幅场景。走廊全是人。一个崩溃的乌萨斯学生,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红色的乌萨斯学生,跪着搂住她,眼中怒火燃烧。
那是安保部员工新想出来的办法,去战场上帮运伤员。这是干员的任务,自从整合运动大面积出现,按安全规则,非干员禁止上战场。但是安保部默许了,员工需要承担更多工作补贴工资和避免被辞退。医疗部也默许了,员工可以不按干员标准发资薪,同样运一次伤员,使用员工比使用干员少发一大笔酬劳。这个十七岁的学生就去了,为了去掉脚上的源石。然后是一个炮弹。她在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少了一条腿。残疾会被开除。而安装一条高级义肢,将花掉她一年省吃俭用和十一次战场出生入死攒下的钱。她和抢下她手里安眠药的室友扭打到了走廊上。安眠药是瓶装的,她从切城逃出后一直睡不好觉。
红色的乌萨斯抱她回床。在惊惧和痛苦中渐渐睡下的少女,依旧哭着紧攥年轻领袖的上衣。
团长,我想回家。团长,我想回家。
战斧柄重重敲在地上。
那是在一楼。激进的红色学生走在最前面,敲开了所有寝室门。然后上到二楼,停下了所有员工的工作。安保部员工假装没看见,或者干脆缺岗混入我们。我们跟在领袖后面,手上拿着一切可以拿的,包括长扫帚,浩浩荡荡向上走。还有光膀子的。他们在负一楼工作,为罗德岛大船的开动添燃料。三楼的干员和领袖对视,什么也没问。干员比一年前多多了。低星干员早已失去上战场的机会,高星干员用命去换那份战斗的工资,煎熬着等待晋升。战场之后,则是没完没了的基建工作,灯永不熄,流水线永不停,感染的干员病情加重,未感染干员则数日高强度劳动,精力涣散至晕倒。一声朝天的弩。不知谁喊了一句“讨要说法,还我自由”。四楼的贸易站停工,制造站停产,发电站停供。斧子劈开五楼博士的办公室门。博士、阿米娅和凯尔希站在里面。
博士比之前更憔悴了。他想说什么,但没发出声音。阿米娅在哭。哭声渐渐变大。是所有干员在哭。他们因为希望来到这里,他们救出过博士,他们把混乱荒废的船舱建成整洁高效的基建,他们无数次在战场流血,他们为了罗德岛的利益在龙门受重伤。他们还在乱世中的这条船上收获过爱情。他们没有光鲜的背景,他们把博士当亲人。他们相信面前这三个人的话,相信一切苦难会因为源石病的消灭而解决。但是罗德岛已经吸饱了血,不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