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少年

十二月的夜雪中，他望见了流萤。
他自认为大脑尚且正常，可那流光倩影再真切不过的刻在了雪景上，一如眸子嵌在眼眶里一般自然。
或许，是难过到出现幻觉了？他暗自揣摩。毕竟，胸膛中跳动着这样一颗专属于少年的，敏感而脆弱的心。
呵，结果到头来，我不过只是个少年？他暗自腹诽。
“还能是什么呢？”萤语呢喃。“天真，幼稚，可怜的男孩和他廉价的深情。”
他攥紧右手，隐隐有刺痛传来。刺痛的源头是一颗钻石，一颗白纸叠成的钻石。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学了多久的折纸技巧，三个星期？三个月？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用最为纯白光洁的一张纸，创造出一个满溢爱意的世界。
而这小小的世界，在十分钟前被不屑的抛却在餐厅门口的第二级台阶正中。暗红色光泽的木制台阶宛如地狱的业火，将其吞没。
为什么不戴上试试呢？他还没来得及羞涩而略显自豪的上前，在她修长的指间铺展开折痕精巧的纸，对她吟咏出洁白纸上，黑色的诗。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叶芝的《万叶集》。
那是何时呢，他回忆。躺在手中的《万叶集》，安眠于午后的慵懒阳光，空中四溢的栀子花的清香，一如她，青丝绵长。
读到这一句时，他恍如被细针刺裂了心灵。柔软的心，顿生万千裂缝。
似是神启，他不觉间抬头，她便无端撞入视野之中。
小鹿乱撞？可笑，他可从未见过角力如此之大的鹿，只一撞，便碎了他的心脏。
倾慕之情轰泻。却又是令人心欲碎散的，纤弱至极的情愫。
心欲碎散······不过此刻，“欲”字可省。
为什么呢？我不过是想在这一天，向她倾诉衷肠，共享这初见的惊喜啊。
我不过······不过是想说一声“爱”啊。
“可怜的傻瓜，在幻梦的床上打滚。”流萤切切私语。
是吗，他望了望天际孤单的星辰。原来这一切，只是傻瓜一人的滑稽表演吗？
无人作答。
他突然觉得很累，从未有过这样一种累，抽光了他的力气与念想。他想就这么躺下，无所顾忌的躺下。多好啊，这一片洁净雪地，似乎可供他躺过余生。
但他没有就这样在积雪上印下一个“大”字。因为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挥之不去。
那该死的暗红台阶。
他不可抑制的憎恶起那可恨的台阶，那毫无怜悯之心的腐色，那赶尽杀绝的冷酷毒焰，那咄咄逼人的朽木。
世上怎会有如此丑陋的台阶？
他诅咒着，谴责着。沉寂的情绪逐渐沸腾，而后，沸腾的情绪逐渐降温，义正言辞的斥责渐变为哀恸的呻吟。
如果，如果没有它······
“什么都不会改变，懦弱的傻瓜。”
“咔嚓”，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他深吸一口气，立住了，转头紧盯着纷飞的流萤。它们似乎被某种悲怆的决心震慑住了，再不絮语，只是缓缓的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