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尾“彩蛋” 画风陡转(2)
具体令我害怕的是什么,大概只有天知道。
也许是窗外的未知。黑暗中,我总觉得有些东西藏在窗帘里,或者躲在窗户外,或者在不远处的山里。我家窗外青山如黛,周末白天写作业的间隙抬起头,很多次我想问青山何时老,而青山仿佛在嘲笑我:小样,你怎么总是睡不着?尤其是夜里,好像我只要有丝毫松懈,未知的怪物就会成群结队地闯进来。我作文不行,语文老师说我:缺乏想象,过于平铺直叙,整体不够动人。唉,老师不知道临睡前我的想象力是有多丰富,一片落叶凋零在我脑海里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一点点风吹书动会被放大成极地风暴,远处传来不知谁家的狗吠被我脑补成恶龙咆哮。这些放在白天,不是我吹,写一部《东莞折叠》根本不是问题。可惜白天的我,想象力贫瘠得既像某些流量小鲜肉的演技,还像秋后收成不好的稻田,作文簿上充斥着“太阳像个火球”“月亮像把镰刀”“放学了我很开心”等这一类干巴巴的句子。
白天我并不是一个胆小鬼,跟男生争篮板球的事我从小到大没少干。使我恐惧的或许就是恐惧本身,在夜里,这种恐惧成倍递增,我躺在我的卧室小床上睡不着,像个还没烙熟的鸡蛋饼翻来覆去,妈妈靠在床头看书,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在夜里犹如一只出洞觅食的小老鼠,妈妈起床去刷牙,我甚至能听到她拧开牙膏又放回盥洗杯的声音。
“要不你睡前喝杯温牛奶试试?”妈妈吐掉嘴里的泡沫小心翼翼地提议。
“试过了,没用。”凉的、温的、热的牛奶都喝过,早餐奶、果粒奶、加钙奶通通不管用。
妈妈过来我房间看看我,摸摸我的头,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她还教过我数羊法,有天晚上我数够整整500只羊,将它们剪毛、处理、烘干、打包,找了一个货柜车送到工厂,做成羊毛衫,平针桃心领口,袖子上的图案我都想好了,四叶草状的,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我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失眠,一种不失眠,后者真幸福。我属于前者,晚上失眠直接导致我白天萎靡不振,上午第二节课铃声一响就想打瞌睡,哪怕那堂课是班主任的。不得已我带了一大包速溶咖啡去学校喝,开始还行,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入肚能把要合上的眼皮强行撑开,喝了半个月后,咖啡下去,瞌睡马上到。有句著名的鸡汤文是这么说的:凡是打不死你的,必使你强大。我的经验是:凡是能提高你成绩的书,必使你打瞌睡,巧妙运用物理、数学、生物等课本,我偶尔能睡一个好觉。
从前慢,一天能睡两次觉,睡一次是一次, 结结实实,规规矩矩,一挨着枕头我就立刻进人黑甜梦乡。
十岁那年,一个春意盎然的下午,爸妈在家里大吵一架,砸了花瓶和碗碟,客厅里陶瓷玻璃碎片满地都是,连扫三天,之后爸爸搬出去了,再也没回来,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失眠,时断时续,时好时坏,转眼我就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