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人间一趟

BGM：亲爱的旅人啊
1/
“我们不治了。”
我揉了揉眉心，嗓音出奇的干涩。
通话的对面沉默了良久，我安静地等着，耳畔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响动。
“你考虑好了吗？”
我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答话，对面的男声又道：“那就这样吧，你带她去办出院手续。”
挂断后，我茫然失措地靠着墙，心情犹如《自杀专卖店》的三岛卖出了最后一个***可丽饼。
2/
我看着欣生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得像已经死去一样。
主治医生疑惑地看了眼我，又看了看她。
“正常接受治疗病人也许还有一两年甚至更长的生命，现在选择放弃的话，她最多只能活半年。”
我摇了摇头，说，医生，我们不治了。
出院的那天下午，欣生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跑在我前面，眉眼带笑，除了蓝色的口罩，就像个健康又平凡的小姑娘。
丈夫问的那个问题，我不是没有犹豫过。
现在看着欣生的背影，我突然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妈妈，我们现在回家吗？”
“不。”我微笑着牵起她的手，“陪你出去玩。”
3/
北方的秋天比南方冷的多。
小孩一下飞机就被寒风吹的睁不开眼，我赶紧将她揽进怀里。
可能这么大的孩子都好奇，她缩在我的外套后面，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没有见过的风景。
我并不介意让她看到这些象征着生命消逝的景象，相反，正因为生命终将消逝，才要让她自己看看，看看死亡并不可怕。
也要让她知道，没有她，我还能活下去。
已是暮秋了，路边的梧桐树大力摇晃着，枯黄的叶片兀地腾空而起，迅猛如旷野里惊飞的群鸟，继而旋转、飘散、铺天盖地。
欣生凝眸望着树，脚下的步伐放的极轻缓，像是……怕踩疼了叶子。
“去找树仙吧。”她歪着头冲我笑。
我不禁哑然失笑，很久以前心血来潮讲的传说，她竟记到了现在。
她在每棵树前驻足观察，走走停停，终于在某一棵的树根上盘腿坐下。她仰头盯着枝叶间的缝隙，枝叶簌簌响，像是树里的神明在回应。
“明年春天，楼下的雏菊就开花了，我好想看到。”
“妈妈教我念的诗，我背到第二十三首了。”
“邻居姐姐送了我一个草莓发卡，她说希望我要好好的。”
“我也觉得我会好好的。”
我听着欣生絮絮叨叨地讲着琐事，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声音却难掩虚弱。
“……但我不太放心他们，所以等我……等我走了以后，就麻烦您照顾一下我爸爸妈妈了。”
她站了起来，侧身的时候我看见晶莹的泪滴滑过她清瘦的脸颊，转瞬即逝。她将一根头发系在树枝上，挥了挥手：“那就这么说定啦。”
一颗梧桐果应声掉了下来。
我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许是天气太凉了。
我很清楚，绝症不会让她立刻死去，我们不爱她才会。
她死去也不会让我活不成，她被冰凉仪器刺激到失去意识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