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四)
窗外的竹影在日光里斑驳着。
“凉风有信,天像是要转凉了。”孟鹤堂坐在床边喂九良吃药,“这几**的伤渐渐好了些吧,今天醒的时间也长了,不像前两天,一天到晚总是昏昏沉沉地睡着。”最后一勺了,每次看着他平平静静地把药喝完,孟鹤堂心里边有一股欣喜散出来,就好像凛凛残冬里见了一株青苗在冰雪中生出一样。“再过些日子,春寒就散了,到那时你的伤也就没什么妨碍了。”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的眼睛,有温暖的颜色照出来,“山间的花就开了么?”
“是啊,我的屋子里学宫远些,却离山门最近,”孟鹤堂起身放下药碗,“到那时我们可以去山上么?我带你去,去山花最好的地方,哪里总是有飞鸟在到处叫,却找不到踪迹,不像院子里拘着的鸟们,一眼就能望见。”
院子里的鸟,九良心头一沉,脸上却仍旧是和煦明媚的样子,“好啊,屋子里总是药味和血味,我早闻倦了。”周九良强撑着靠在床边,他将手展开,指尖上摸到一点阳光,竹叶的影子也闪过来在他苍白的手尖上晃动。
“孟鹤堂,你知道我是谁么?”
孟鹤堂收拾药渣的动作顿了一下,九良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可是他不想让这个人因为自己而陷入不堪的境地。“知道啊,你是周九良,要去陆丰城的周九良,舍身护我的周九良,做梦做的分不清真假的周九良,还是在我这里住了好多天,身体渐渐好了的周九良;”孟鹤堂端着一个小碟子坐在床边,原来是一盘蜜饯,“喏,周九良。”他把一颗小甜果塞到周九良的嘴里,“还是一边做梦一边嫌药苦的周九良。”
“药苦?!”有人惊呼着闯进来,“那就趁他睡觉,给他灌下去!”是一个白净丰裕的人,“哟,醒着呐!呵呵。”
“师兄,”孟鹤堂忙站起来,“九良,这是我师兄,给你治伤的。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你前两天可是巴不得我天天守在这的!”正说着,那人便大开着坐在床边上,三指搭脉,屋里瞬间静下来。
“多谢先生费心。”
“嗨,不讲那个,”那人收了手,坐在床边打量着周九良,“但是我要说一句,再好的大夫也救不了寻死之人,你——可懂么?”“师兄!你胡说什么!”孟鹤堂慌张地岔开话题,“师兄,九良的伤怎么样了?”
师兄看了看孟鹤堂,轻叹了一口气:“伤本无大碍,只是……”沉吟片刻,直对着周九良说道:“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你少时便中了毒?”
“知道。”
“你可知是什么毒?”
周九良抬头看了看孟鹤堂,又垂下眸子:“‘怨’毒。”
“怪不得,这伤总也不愈合,原来如此。”
“师兄,什么‘原来如此’?”孟鹤堂看着师兄的神情,心里升起一股寒气。
“书言:中‘怨’毒者,若病时冷热不可调,若伤时不可愈,寿日短。此毒难制,不可解……你是什么人!”师兄突然抓住周九良的手腕,像是生怕他抓住一点逃避的机会。
“师兄!”孟鹤堂一步上前,攥住师兄的手,“你!他,他的伤刚好!你,你别说了。你也别问,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