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有客(下)
跟着小厮饶过庭院,转进南苑的小路上,朗月高悬,慕霜行的气息略略有些喘,心里想着事情紧急容不得耽搁,才横了心逼着自己又走快了些。
南苑小路尽头,快要出府门的地儿停着一辆马车。
慕二听见脚步声,赶忙探出身来,还未等她言语一字,就被慕霜行快手快脚地推了回去。
“这是怎么?”慕二有些惊,只待慕霜行略略缓和了下气息,才听她说,“那人寻来了,你且别出马车,赶紧走吧。”
慕霜行说得真切,慕二听在耳里却怎么都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了一声谢,转头从马车里拖出一只小箱子交付于慕霜行,“这些可暂保你性命,待用完了再送信予我,其余的我也不多说了,慕霜行,你好好待自己。”
“好。”慕霜行拖着箱子下去交给跟随而来的小厮,转身对帐子里的摆摆手,“快走吧。”
“走。”慕二拍了拍车架,马夫调转马头正欲驾车直出府门,却见一人影拦在府门前,展扇而立,“你往何处去?”
慕霜行霎时脸色一变,马车里的慕二却毫无动静。
“我在问你!”薛逸之冷笑,扬高声音,“李瑶光,你往何处去?!”
浓雾闭月。
蔺春星安坐在云台之上,瞧着远处的情形也瞧不明白,只是想起刚刚薛逸之瞧见自己示意的眼神,激动的几乎掀翻了桌子,腾起身子自小楼落下,几个起跳便堙没在夜色里。
桌几被蹭动了一点,薛逸之用的琉璃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酒液汨汨淌出,月色下泊光泠泠,蔺春星倚着软座,瞧着远处点亮的灯火被浓雾逐渐蒙住,轻轻的合上眼睛。
“我与她也并无区别,都不过如此啊。”
抿去盏中残酒,蔺小姐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顺手将盏子往远一丢,琉璃碎裂的声响在空旷的夜里突兀极了,不消一呼一吸的功夫,就有小厮和侍女前来候命,七八号人哗啦啦站了一圈儿,个顶个恭顺平福的样子。
蔺春星略略扫了一眼,转而按了按额头,立时就有侍女送上软软的毯子盖在她膝上,又俯下身为她细细掖好。
可能是因为吹了些夜风,酒劲儿散了出来,闷闷的酒气泛上面容,双颊迅速染上霞云两片,她从桌几上拿起一瓶酒揣在怀里,“搬我的轮椅来,送我去慕霜行那里。”
“当家稍待,小的即刻去办。”
夜风拂过马车帘子,慕二没有动,薛逸之也没有动,两方静若战场对恃。
慕霜行只觉得对面之人气势如刀,神似孤狼,眉眼凛色像是要咬杀一切,怒意中隐着半分颤抖,孤傲悲切。
“公子何人?”慕二的声音笑意盈盈。
“你问我是何人?!”薛逸之气极反笑,将扇子合在手中,扇骨吱嘎作响。
“有事就说,没事儿就别当我的路。”
慕二话音未落,薛逸之怒目直视,腾身跳上车架一脚踹进马夫心窝,马儿嘶鸣掠蹄却又很快安静了下来,马夫摔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咳出血来。
“去,将马夫带走寻府医细细诊治,且与些金银给他。”慕霜行侧头与小厮细细吩咐,“将这里的消息都封了,若我明儿听到半点杂碎口舌,小心的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