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chapter 1

那年我十七岁，在墓园里遇到了莫寒。
自我爸离开后，每年清明节我都会独自去看他。莫寒在我爸的墓碑后孑然而立，风扯乱了她有些枯黄的头发，将她的裙裾掀起，露出过于纤细的小腿，整个人像是要飞出去。
那个时候，她身边还有只白猫。
这不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九年前我们就见过。那个夏末的傍晚，我的父亲戴毓铭牵着缠着孝布的莫寒回家，对我妈宋雅说要收养她。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父母吵架，粗鄙的脏话从我娴雅的母亲口中倾泻，而我温和的父亲也同样愠怒。
我爸是律师，写案子，打官司，一向乐于助人。我妈念了中文系，在图书馆工作。
她对我爸总有种浪漫热忱的爱，他坚持的事情她也从来都支持。可这次她的态度十分坚决，强烈要求我爸把莫寒送去福利院，永远不要再联系。
我正惶然无措时，莫寒突然抓住我的衣角，
“有......吃的吗？”
那时她像极了洋娃娃，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我。
我带她去了隔壁厨房，在冰箱里拿了面包牛奶，在她的面包吃了还剩三分之一时，她突然抬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你，戴萌———妹妹。”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后来我问她，"你是谁？"
她歪了歪头，有些俏皮，“我叫莫寒，我妈妈去世了。戴叔叔说以后我就是他的女儿，你就是我的妹妹。”
后来我终究没能做成她的妹妹，因为我爸向我妈妥协了。
我再也没见到她，直到那场带走了我爸的车祸之后，在葬礼上，我又见到了莫寒。
她还不像现在这样落魄，浓黑的直发披散着，穿着一条黑色纱裙，似乎有被人好好照顾。
她在哭，我也是，并且同样默默无声。
除了清明节，我根本不会踏入这里，每次远远看到我爸墓前的熟悉的黑影，我都会快速离开。
我想我是临阵脱逃了。
直到这次清明，我在世界遗忘处再次见到莫寒，被艰难的生活刻下烙印的莫寒。
命运的离奇让我们相遇，它的无情让我们陷入同一场悲伤的，最后有些诡诈地让我们重逢。
我假装没有认出她，与她叙旧必将涉及我爸，我做不到。
可她抱着那只白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戴萌，你为什么不来看戴叔叔？”她的眼睛眯着，眼神很难说是猎奇还是责备。
我想，这真是个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