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风的起始

叶君言，当死于此处。
直到现在，叶君言依然记得，那个未曾飘雪的冬日，名为楚修云的少女对自己这样宣告。
然而最后，叶君言活了下来，楚修云却死在了那茫茫的林海雪原里。
这就是被称为“前林海事件”的暴乱，发生在四十四年的圣诞节前夜，叶君言夜行千里袭杀至首都行政中心的数小时之前。
于大兴安岭展开的一对七百六十二人的、几可称为屠杀的歼灭战里发生的事件，成为叶君言一生无法洗脱的罪恶。
在那场战役里，止戈异能战队的一线精英几近被叶君言一人杀穿灭尽，冰冷档案里不曾记录的是：这支由军人组成的异能战队，一度是叶君言经受挫折时蜷缩身体的港湾。
而那个香消玉殒之后依旧周身萦绕冰蓝火焰的的女性队长，曾经是叶君言最为得力的下属和最为亲密的战友。
如同是因果报应一样，为了策应发生于南京的岳宁等人，千里奔袭的叶君言在首都边缘名为林海的公园里，被冥君沈翼一力镇压，不能逼近纪念碑哪怕半步。
与大兴安岭的屠杀合称为“林海事变”的这起耻辱的败落，成为叶君言由盛而衰的堕天之役、从英雄勾勒成逆贼的最初与最后的斗战。
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被短暂放出囚笼的叶君言在心底哀叹，不知道如果那个冰冷的圣诞节里他没被沈翼拦住，而是和岳宁在这里汇合的话，如今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的模样。
然而无论如何思虑，他都想不出来比如今更好的模样，也想不出来比如今更差的模样。
只有胸前夜夜灼烧着的痛楚提醒着他，提醒着他没能成功拯救世界的这个事实。
叶君言似乎已经闻到了这个平庸的人类文明散发出的衰朽味道，即使没有被魔族征伐，即使没有外星文明的入侵，这个人类文明都已经迈过了她所能攀登的最高点，并且一路向下，向着不可知的深渊滑落。
看着那些依旧蕴含着无限意志的浮雕，叶君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轻轻的说：“永垂不朽。”
名为叶君言的男人没有资格被刻在石头上，即使有这样的机会，也只会是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然而即使这样，他也要做些什么。
在岳宁死后，为苏河所带领的云盟已经堕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恐怖组织，间谍暗杀、炸弹袭击、宗教劝诱、钱权交易，这些暗黑的事物在这位前任连云市异能分局执行队队长的手里，玩弄的轻车熟路。
叶君言能感觉得，那份血色请柬上蕴含的强烈恶意，而阻拦这场婚礼的办法，除了杀死新郎外，还有狙击新娘的这个选项存在。
叶君言曾经反叛故国，曾经背离人类，也不对目前的异人管理局抱有半分好感，更不关心名为高阁的人物的生死。
但只有江芷秋，是他一定想要保护的。
哪怕，哪怕是违背先前的意志，哪怕要将过去的情愫割舍、从此与她分道扬镳。
叶君言轻轻握拳，枯槁的手微微颤抖。
“叶先生。”身后的黑衣人低声说到，提示他时间急迫，未免在这里发呆了太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