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其三）(2)

温柔的男声来到卧室，像耳语一般低声说道：“是一只挂钟，妈妈。今晚就能送到。”
让我们将指针拨回到凌晨时分，把视线的落点放在市郊的一处工厂里。
凌晨时分，工人们早已三三两两散去喝酒回家，工厂空无一人，设备停止运转进入休眠，只有中央电脑控制的安保系统还在工作。
然而无形的来客激活了它。工厂的实验室突然亮起灯光，安保系统被屏蔽，实验室内部的设备重新轰鸣，左侧的微型生产线开始印刷电路板，右侧的3D打印机构建复合材料外壳。两侧几乎同时完成工作，机械臂沿着地面轨道轻快驶来，两侧的工作成果在实验室尽头组装完毕，通电测试，然后装入一只画着小熊的包装纸盒，最后被机械臂推入产品分配通道。灯光熄灭，生产线复位，原料损耗被记入冗余，只有微微发热的电机外壳作为神秘产品出产的注脚。
时间快速流逝。早上八点三十，早班的配给工人来到工作岗位，他操作着工作终端分拣库存产品，浑然不知一件新鲜出炉的神秘产品被顺利送上了发往转运中心的车。
上午十点，一辆厢式货车转过一个大弯后潇洒地停下，司机趁着卸货机器人过来的空当，拽过一个相识的烟友吞云吐雾。一个卸货机器人开过，堆积如小山的货物上一个小包裹摇摇晃晃。两个人背对着机器人大口吸着卷烟，说着不三不四的段子，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中午十二点，物流配送中心开始工作，集群路由器的房间中，代表流量的绿灯长亮三秒后骤然熄灭，接着恢复到闪烁的正常状态。在这三秒中，一个子虚乌有的快递运单被生成，等待着管道和胶囊的分配。
管道嗡嗡作响，快递按照提前制订的路线进入管道，扫码机的光线下，一件货物快速通过，扫描信息显示到一只最近风靡的组装式挂钟，以可以演奏十二首“时曲”受到追捧。
罗伯特·莱蒙把头埋在胸前，像一只受惊后拼命隐藏自己的鸵鸟。
十二分钟后，他就要亲手撤销自己在网络世界的重重防护，把自己暴露在虚无的数字空间中。省下来的算力配额会全数用来制造“空白”。
如果只是单纯的、从无到有的制造“监控录像”，那么任何一个拥有操作终端的网民都能制做到——如果不拿它做坏事。但罗伯特要做的比这复杂的多——他要在原视频的基础上，再“逐帧创作”一段，还要保证没有多余的电子设备干扰。根据他们小组成员的反复试验，为了让被保护者逃出生天，至少需要拖延敌人40秒时间。
但他们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在“对危险的恐惧”和“对成功的渴望”两种情感的双重压迫下，罗伯特做出了牺牲自己的举动，但随着时间流逝，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开始质疑自己的牺牲是否有意义，试验中四十秒的逃生窗口足够了，他又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机率放弃求生的希望呢。罗伯特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因长期伏案劳作而不堪重负的脊椎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还有九分四十一秒，时钟滴答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