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君可安天下，鸩酒一杯枉此生

夕阳如血，是谁人的血？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天了，日趋西山，与往常一样，鸣金，收兵，从城墙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黑压压的敌军，绵延到看不见的天边。
退兵后才见满地狼藉，尸山血海也不外乎如此了吧？虽说见惯了的场景，今日却莫名的让人心悸。
一路走来，周围尽是伤残的战士，军医忙得脚不沾地。隐约的痛呼，还有……隐忍的哭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高长恭走过去，看着角落里蜷成一团的小兵。
“……将军？”他迅速站起来行了军礼，消瘦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被眼泪一冲，有些不成样。
“伤口可处理好了？”高长恭找了块空地坐下，看了一眼他左臂上的伤处。
“将军……”他蹲了下来，却没有回答高长恭的问题，黝黑的瞳孔又被眼泪覆盖了一层：“将军，耀祖他……去了。已经两个月了，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来的时候耀祖还说回去了就娶亲……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将军你老说援军就快到了，可这么长时间了，半个人也没有啊！”
嘶哑的低吼，铁骨铮铮的汉子泣不成声。周围一片寂静，有不少人红了眼眶垂下头。
是啊，说什么呢？“援军”说了多少遍，全是稳定军心罢了。最多五日，这座城池就会被攻破，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刀下亡魂而已……
回到营帐，明黄的圣旨还放在桌子上，死守的命令一字一句，末尾的“援军”二字占据了一个小角落，像是在嘲笑。
为将十余载，自从解围金墉之后，歌功颂德者不知多少。圣旨落下，尽是封赏，多年征战，大殿上那人笑赞“万人敬仰，举世无双”，如今想来不过如此！
罢！罢！罢！不过一死。
最后的记忆里城门被攻破，高长恭被敌兵钩下战马，刀刃近在咫尺.....而现在看着周围的布置，高长恭似乎明白了。
“罪臣参见陛下！”门扉轻开，高长恭对着那道龙袍加身的人伏下身子。
“免了，可想清楚了？”他悠然坐在椅子上，眉目间沉淀的是看不懂的意味。
“罪臣只是一介武将莽夫，陛下可否告知当今战局？”
“援军赶到，首战告捷。”
“罪臣死而无憾，但请陛下开恩饶过无知妻儿。”
“好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将军！但，将军府前日查出通敌叛国的密信，已阖府收押，昨日已招供，择日满门抄斩。”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压低了眉，眼光中带着一种威压。
意料之中的结局，他向来是最谨慎小心的。可怜贤妻稚子无辜遭此罪过。
“就不问朕为什么对你动手？”烛光下，他的目光缠绕着如缕戾气。
“不外乎功高震主而已。”高长恭对上他的审视，“从陛下命罪臣死守，而援军迟迟不至开始罪臣就已明白，或者更早，从罪臣受命出征就已隐约得知今日下场。”
“那，你可甘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为是陛下要臣的命，所以臣自然是甘心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