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月色太美

怎样的情深意动
会让两个人拿一生当承诺
沈巍举着毛笔，不复以往洋洋洒洒，格外慎重地在纸上留下几行字。
「程晓红教授于2019年4月1日23时02分，因病抢救无效谢世。追悼会定于4月7日18时生物工程院小礼堂举行。望教授生前好友相互转告，届时参加。」
“写什么呢？”待看清纸上的字，赵云澜愣了。
“我本科的一位老师，前天心肌梗塞去世。”
“多大岁数？”
“不满七十周岁。”
“那真是走的早。”赵云澜微微扇动手掌，待墨迹干透，仔细把纸卷好，装进长筒里。
沈巍是教授最后一届学生，见他性子温和不善言辞，诸多照顾，也算是人间游历间的一点温情。
“追悼会结束要挺晚的，你不用来接我。”
“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沈巍浅笑，“你别趁我不在又点些火锅烧烤的，折磨自己胃就好。”
赵云澜有种软肋被一丝一毫拿捏住的满足，仿佛浪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能降住自己。“瞧你说的，我就这么不让人放心？”
沈巍认真端详他额上新冒出的痘，点点头道：“确实不放心。”
说是不必来接。
赵云澜斜倚在摩托车，盯着学院楼：怎么可能真不来啊。
程教授年轻波荡时落下病根，一生无子女，和学西医的丈夫感情颇好，被几代龙大学子津津乐道。老人走得匆忙，其他学生都来不及赶来。师丈年岁已高，沈巍几乎是帮着料理了所有后事。
再不善人际，也得硬着头皮安排好所有来悼唁的人。教授的友人大多年过半百，礼堂不时传来啜泣声。
师丈坐在亲属位，有人来时才缓缓起身，反倒安慰道：“挺好的，没有痛苦。”
结束时已经八点多了。最后一批吊唁人离开，沈巍整理好物品，安排明天一早运到寺庙山。
“沈巍别忙了，来，过来坐坐。”一直沉默的师丈开了口，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
老掉牙的“节哀顺变”实在说不出口，沈巍如坐针毡，想着如果是赵云澜会怎么做？无论怎样，定是巧舌如簧，让人一听便解开所有愁绪。
“我还没告诉你晓红走时的情况吧。”老人缓缓道：“十点多跟我说胸闷，喘不来气，我就要往医院送。救护车还没到，人就没了。”
“前几天我还数落她，退休了搞得比上班还忙。我寻思要不把房子卖了搬养老院去，她不肯啊，说我把她当老太婆看。”
师丈笑出了声：“可不是老太婆嘛。她后面两颗假牙还是我找熟人做的。”
似是终于能拉开绵长的回忆，沈巍默默听着，手悄然攥紧。
“她这辈子啊最怕痛，年轻时就跟我说要是得病了，千万别费钱治，揣把安眠药自个解决完了。这么走了也好啊，”声音陡然降低，仿佛自言自语：“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师丈，逝者不可追。”
老人拍拍沈巍肩膀，“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再远的日子都是倒计时，过一天少一天啊。”
赵云澜饿得咕咕叫，在便利店买了两个包子凑合，心道：真是被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