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无声的晚宴

乌克斯豪尔的领主大厅里灯火通明，人满为患，超过半数的罗多克领主都坐在这里。是夜无风，所有的烛火都不曾跳动一下，大厅里只有餐刀和盘子相碰的声音，领主们个个低着头，只看自己的盘子。仆人们被这个气氛吓得不轻，个个蹑手蹑脚，生怕冒犯了哪位大人。
元帅格特拉斯伯爵和库儿玛堡领主雷兰德伯爵作为重臣和葛瑞福斯国王共享一张长桌。离他们不远得位置，昨天刚刚被解救的杰哈茂尔和图穆巴坐在了众领主们的前排。格鲁迪作为图穆巴的朋友，被邀请坐在他身边，不然依照格鲁迪的身份只能讨到一个靠门的位置。
参与围攻德赫瑞姆的领主大多被击溃甚至被俘，未能及时赶到的提斯伯汀或者德赫瑞姆战场的领主变成了现在的主力。老格特拉斯的伤势已经逐渐恢复过来，虽然还不能上阵临敌，但坐镇指挥已经不成问题。老元帅胃口极佳，所有菜肴在撤下之前都会多取一些。他的酒已经添过很多次，手边这一杯也已经喝掉大半。在这个大厅里，他是吃喝最放松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显出醉态的人。老格特拉斯从来不会胡思乱想，葛瑞福斯国王让他召集领主筹备乌克斯豪尔的防务，他做好了，接下来等着斯瓦迪亚人到了，然后拼命就可以了。他不喜欢为了无法预知的未来劳心费神，他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曾经，他违反了祖先对王座的誓言跟随葛瑞福斯建立罗多克王国，那是因为他对斯瓦迪亚的贵族们彻底绝望了。虽然眼前这个国家的领主也好不到那里去，但是格特拉斯对自己当年的选择问心无愧。
他打了个嗝。老人家的肠胃不比从前，就算酒喝得很慢也不免这样。他知道自己有点喝多了，他现在唯一考虑的事情是要不要想陛下申请提前离席，以免酒后失态。
雷兰德伯爵只是偶尔举杯小抿一口，他在观察领主们的状态。罗多克的攻势已经瘫痪，乌克斯豪尔城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战利品，势必在此处爆发的攻城战将会决定正常战争的形势，进而左右罗多克的国运。库儿玛堡是公认的易守难攻，老雷兰德在里面囤积了足够支撑一年的粮食，离开封地时，他认命了非常可靠的指挥官，并且留下了数量庞大的军队。无论如何，自己的后院都不能起火，这是雷兰德的底线。如果有充分的把握而且回报足够大，他可以冲锋陷阵为王国立下奇功，但是如果看不到光明的未来，他宁愿将前途押在别处。直到目前为止，雷兰德对于格特拉斯的能力并不怀疑，对于葛瑞福斯的谋划也有一定信心，领主们默不作声的状态对于决战前夕来说未必是坏事，雷兰德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暂时观望。他不想做葛瑞福斯的陪葬品，却也没兴趣给哈劳斯做敢死队。那座忠诚、坚固的城堡已经让他身价不菲，他不需要过于着急地抛售自己的忠诚。
对于雷兰德的心事葛瑞福斯心知肚明，但是他并不以为然，或者说，这是恰恰是他喜欢老雷兰德的原因之一。比起表面上的善意，他更喜欢坦率的势利。如果一个国王甚至不能让他的封臣为他押上全部身家，那这个昏君活该惨死于宫廷阴谋。雷兰德可以给他坚固的防线、有力的强援，而他要赐予雷兰德土地、财富和权力。如果他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他不配拥有雷兰德这样的封臣，这就是老葛瑞福斯信奉的道理。曾经，他就是凭借这样的信念拜托了斯瓦迪亚的控制，裂土称王。上一次雷兰德放弃了哈劳斯选择了他，这一次，他有信心让雷兰德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葛瑞福斯慢条斯理地把菜叶卷起，放进嘴里。比起雷兰德，他更担心托凯斯。哈劳斯从开战到提斯伯汀会战的所有布置全都是反常的。任命哈伦哥斯做元帅，还带着少数人绕路去援救被围困的德赫瑞姆，根据他对哈劳斯的了解，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