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三）

直到那双黑鞋进入他的视线。他愣了几秒，抬起头，看见女孩被雨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前。
“哭什么。”她说。声音不很清脆，反而有些沙哑，仿佛因为粘了太多的雨水而潮湿。“我又没说真的不与你道别。”
男孩闪着光芒的眸子又黯下去了，他低了头 眼角挂了泪珠。
该来的还是要来，什么也阻止不了，就像这场秋雨。
萧瑟，冰凉。
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向前走了两步，将她笼在了伞下那片小小的安静的天空。
可泪是止不住的，他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一切一切想说的，都哽咽在喉头，无法说出。
女孩的眼睑轻轻垂下，风吹着她的黑衣 又撩过她黑色的披肩的发。
天地间是下着雨的，但他们之间却是安静的 他们默默相对，谁也不敢去打破这一片可能是最后的宁静。
终究她还是说话了，声音很轻，像是从遥远的天边飘来的。
“能抱抱我吗？”
男孩讶然，随即他被一个炽热的东西撞进了怀里，她紧紧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胸膛。
男孩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这么高了。一直的一直，他都在她的背后 看着她被阳光拉出的长长的黑影。他一直追赶着她的步伐，想要有一天与她并肩同行，他总觉得自己差上那么多 要去拼命追赶。
可他早就超过了她，她一直在等他，等他走到自己近前。可他没有，他不敢。他还是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魔女。可魔女也会长大，成为那个不同的她。可他明白的太晚了，晚到了她的离去，晚到了故事的终章。
可是不能再晚了啊，王子和公主总是相爱在故事的终章。
他低下头来，伸手揉了揉她整齐的秀发。
她微微抖了抖，却没有反抗。她抱得那么紧，仿佛怕自己一松开，就会失掉了他。
她的声音轻轻，如飘荡的云。
“我要走了，可能以后不再回来了，若有缘再会，还请不要忘记承诺。”她低声地说，声音飘渺得仿佛是千古之外的吟唱。“若相见，我便着白衣绾长发待你来。”
白衣长发…白衣长发…白衣长发…？
他突然忆起了，在这尾声的尾声。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是一个晴天。那天风很静，阳光很暖，她与他相偎于高墙之上。
他问她：“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好吗？”
她只是笑，然后轻哼，“不要啦，你好吵的。”他看着少女展开的笑靥，红着脸，开始用指甲在红砖之上磨出轻微的声响。
忽然，她的声音响起来了，“你喜欢短发还是长发？”
他下意识回头，便看见她柔顺的齐肩短发。
“长发吧。”他说。男孩一直喜欢长发的少女，就像很多很多男孩子那样，喜欢一个温柔可爱的邻家女孩。
“那…黑裙和白裙你更喜欢哪一条？”她的声音有些轻，但他还是听清了。
“白裙，因为白色更像白天的颜色。”他回答说。
其实自己真的喜欢白裙吗？他问自己。可能并没有吧，可能真的只是不想说黑裙而已吧。可能真的就只能这样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