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轶事(2)

之后的10年，我已经如愿当了一名会计，却没有往日的热情，也少了几分对明天的憧憬。在此期间依旧没有丝毫关于他的消息，这个曾经和我情同手足的人就像我生活中其他琐碎的事一起人间蒸发了，在社会这个忽冷忽热的大熔炉下一点点儿被掩埋，往日的荣光荡然无存，任凭它们成为灰烬掉入修罗地狱，同样，无人问津。
——他们不过是翻新又一页历史篇章上的一粒灰尘罢了。
其实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前段日子，我已经见过他了。让我高兴的是，他过得挺好，人也比以前精神了。
那天，我奉妻子之命，前来超市购买食材。我这个人天生就一路痴。谅及妻子有孕在身，此乃无奈之举。起初，我以为买菜这等小事对我这个经常在社会奔波，风雨来雨里去，能经的住世事变迁的“实干家”来说不出吹费之力。人算不如天算，不偏不倚正赶上七夕，人潮涌动。“正可谓未见其形，先闻其声”，我苦笑道，“还是老婆大人高”。
虽说这几段是题外话，却有几分生活之美，那我就买个乖，再把这段经历从头到尾鼓吹一番，也好叫各位看官大人心领神会才是。
临近饭点，月亮已经圆溜溜地滚到了天上，躲在云后面。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若非是牛郎织女在月桥上约会，怕被地上的人看见而感到害羞的缘故呢。
不过，周围的聒噪声就提醒了我来此的目的，我开始朝人群中挤去，我的身影被人群盖住了，脚步变得趔趔趄趄。
在我一头窜进超市的隔音玻璃里，这络绎不绝的聒噪声也丝毫没有减轻，反倒是更惹人心烦，做起事来依旧束手束脚。我走到一排蓝色的篮筐边上拿了一个，朝记忆中菜场的位置走去。
约莫二十来分钟，我在人群中连滚带爬，借着高高在上的路牌总算是找到了菜场。室内的供暖让我有点头脑发热，嘴里唠叨着记熟的清单，不顾好坏，随意的往篮子里丢，手越来越重。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我完成了任务，手有些吃力，轮换两只手，一只提篮子，一只揩额头的汗。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需要赶紧出去，赶紧回家去。可是，令我恼火的是，买菜的大多都是中年妇女，他们的磨磨噌噌的蹑手蹑脚的挡住过道。一个体态臃肿的老妇女握着一个桔子再三推敲，像是专家鉴别古董的真伪。未了，又将桔子放下。我注意到那个桔子有点变形，我继续摩肩接踵地走。会不会是……在我想事的时候，忽然，我感觉被一股外力推了一下，力量很轻，但还是将没有防备的我撞的踉跄了一下。我当时有些恼火，也许我把他和老妇女联系在一起。我发觉篮子愈发沉重，我攥紧了，如果出现的是一张肥胖黝黑的圆脸，“就一斧子砍上去。”我怀着这样自己也不认为可能的冲动，面露凶光的龇牙咧嘴的转过头去。不等我向他投去凶狠的目光，对方就先开口，“不好意思”，声音里带着歉意和腼腆，让人无法不舒心。
我注意到了，那是从一个英俊的小青年喉咙里发出的，个头不高，头发被照得油光，眼光中也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绵软无力。但让人感到别扭的是，他的左鼻上有一颗痣。也许是事情发生太过突然，我忽然对无厘头的吵闹没了兴趣，心情也恢复到了平常的沉稳冷静，并用与先前反差甚远的口气说，‘没事。’接着那个男子就挤出一个微笑，不过马上就又把头低了15度并转过身，悠悠地走开了。我也转过身去，为自己先前的鲁莽感到好气又好笑。不过现在尽然还有这么坦诚的人已是不多见了，我心里这么想着。不过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我的记忆，好像——好像这个人在哪见过，我回想起刚刚照面时，在那阴沉的脸庞，无神的瞳孔中，我感觉莫名的沉重感，渐渐的，那股沉重感通过瞳孔慢慢放大，一个熟悉又面生的轮廓一点点浮现，每当新的轮廓现形，下一个轮廓也紧跟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