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伍）二醒(2)

只觉脑后被人一拨，灵北的额便碰上了什么东西。
是北斗的额头。北斗仍微笑着，而他的声音，正贯穿着灵北的脑海——那些随之而来的情感，和千百年前的那次一样强烈。
“灵北，千百年来，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们二人，是真正相依为命的兄弟。为何？因为你我无法分离。
“我只能与神明交流，与你精神相联，对于外界，我并不具备沟通能力，连神谕也只能借你之口昭告天下。我不能失去你——换言之，我必须依赖你。
“知道吗？只有你，唯有你，能让我在这危险的世间安全存活，让我能与这世界产生联系——没有你，我的存在便没有意义。
“我明白，你为我而存在，我并不否认这一点——此事，我不曾忘记，也不会忘记。因此，我也一直想为你做些事，不是补偿，只是想让你感觉值得。”
灵北的脸上，又添了两道泪痕。
——是啊，没有你，我独守这空殿又有何意义？没有我，你能聆听神谕又有何用处呢？这明明是最为简单的道理，可我……我真的不想去接受啊。为何兄长必须依赖一只爬虫存活呢？！
额头的压迫感被放松了。他不再固执，随北斗站了起来，又由着北斗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
“让我们相依为命，是神明的谕旨。所以，说是相互依存也好，相互利用也罢，我们终究是无法分开的。因为我们，曾是同一个人。”
北斗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又给灵北传去两句话。
“我希望你能认真思考我说的话。”
——毕竟，我只想你能像对待兄长而非像侍奉皇帝那样对我啊。
“……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话，灵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这么应下了。北斗却露了个苦笑的表情。
“其实，不必对我如此疏远。我是你的亲人，又不是你的主子。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保护了我，我照顾你，不过是天经地义之事，明白吗？”
“……嗯。”
——唉，连话都僵硬了。
闲下来之后，灵北才意识到，兄长有件东西，还在他身上。
不过，当他将那条发带给兄长时，兄长却让他帮忙：
“你能帮我束一下吗？我，有点累了。”
“……哦，好。”
他知道兄长这句话不是装的，因为兄长的确整晚没有休息，方才又耗费了大量精神力与他交流。若是换做普通人，早就倒下了。
他格外小心地梳着北斗的发，生怕弄断哪一根，手也僵硬得有些不自然——果然，短时间内是不能让他完全放开的。北斗的话大概还缺了些什么，令他始终不敢懈怠关于敬畏兄长这件事。
——也许，他对我的情感，只是神明的命令呢？他不也无法违抗吗？这么一来，他对我的优待，不就是一片虚假吗？
夜。
灵北回到自己的寝室，解衣睡下。
可他睡不着。
为什么？
因为过于深刻。
兄长今日所言，都是事实——是这世间所有人最为厌恶且惧怕的真相。这些，他也明白的：实际上，他们都只是神的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