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堕落（2，小说）

程般算是有着悲惨的过去。
他不算聪明，也不算笨。在学校是个普通的学生，与同学们普普通通地交往。不早不晚地到校，不早不晚地回家。同学们什么时候到，他便什么时候到。同学们什么时候走，他也什么时候走。
他家乡是个小县城，学校也都普普通通，说得过去，并不出名。一切都差不太多，平常地在时间中存在着。程般是个普通孩子，只是稍微内向一些。他只是简单地随大流，普普通通地活着。仅此而已。
初中之后，不知为何，程般的父母认为总是和同学一起玩闹，非常不好。一定要限制程般的人际交往。程般的生活方式从此打乱。他放学要马不停蹄地回家，因为回家晚了会有惩罚。他不可能和同学出去玩，不可能接触到电脑游戏，和同学有太少的共同话题。等等等等。从此，程般的同学眼中的程般，变成了一个学习认真，为人冷淡的人。
程般的家族挺大的，等级森严，禁忌不少。程般虽然是偏支，但辈分不低。可就有个缺点，各个亲戚名字和辈分难记。哥哥伯父还好说，年龄还有明显看得出来什么辈分。姐姐、嫂子、外甥女、伯母年龄差距巨大，但还是要说对。
程般一直很讨厌记辈分，因为这些身份中永远没有他自己。在长辈眼中他是晚辈，在平辈眼中他是弟弟，在晚辈眼中他也没威信。程般认为，他从来不是她的辈分，却不得不限制于辈分。这令人不舒服。可这是在家族中为人处世的法则。
而程家这个家族的主要活动是什么？每年有很多节日，有节日的时候一起吃一顿饭。男性一桌喝酒吸烟，女性一桌一般喝点葡萄酒，不吸烟。程般厌恶烟味，因为烟味代表了不尊重。但为了尊重亲戚们，于是我们要尊重他们的不尊重。他更厌恶酒，因为他酒精过敏。但酒文化就是这样，他无能为力，他能不喝就很开心了。
大年初一，家里的男人们又要去祖坟祭祖。祖坟在农村，地点是一大块土地，上面种着庄稼，中间有一小块是程家的祖坟。每年，程家的一大伙人总要拿着鞭炮拿着香，兴师动众地地开着几辆车去祖坟“祭拜”。
高二那年，亲戚们都说程般够大了，也该去祭祖了，所以程般也去了一次。之间那群人把几千响的鞭炮缠了几个坟头，然后放鞭炮。还放二踢脚，点燃后飞跳天上爆炸的二踢脚。那些伯父大多混迹酒局，大腹便便，根本弯不下腰。但又得是他们点二踢脚。所以他们把二踢脚放到墓碑上，然后点燃。程般是小辈，没法说什么。
回家之前，还有几个人在祖坟几米外小便。却也没法说什么，人家是长辈。
从那次开始，程般就开始有意疏远自己的家族。他希望去更远的地方上学，与家族尽可能地脱离关系。后来如他所愿。但人际关系并没有很好地缓解。
而这件事之前，程般只能一直努力适应自己的家族。他当时仅有的社交就是与家族的联系。上学的时候没法和同学玩，在周末或者寒暑假只能外出忍受家族的烟酒气氛。烟的味道难闻，程般酒精过敏没法喝酒，但也只能忍受酒局的气味。
程家正在衰落，有能力的人一个个的退休甚至去世，但这一大家子的牌面总不能变。于是继续喝酒，按辈分排座次，继续长辈胡说小辈听着。承办负责端茶倒水，偶尔还得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