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昭烈·二(3)

看见这个小兄弟直勾勾盯着自己，老人也笑了笑，张嘴问道：“你可是这平原县的人？”
刘玄德摇摇头，“我家原来在涿县，是搬过来的。”
老头微微点头，“那你应该知道这平原相是谁吧？”
刘玄德歪了歪头，脑海里似乎听应采灵说过，毕竟她家是大户，逢年过节也给官家送礼，平原相似乎是个叫阳球的人。他如是作答，老头听到这个名字有点激动，“那他可还在平原县？”
刘玄德摇摇头，“他似乎被传到宫里去了。”
老人面色为之一滞，随后微微苦笑：“方正，这一去恐怕难再相见了啊……”
刘玄德不懂他的苦闷，也不懂为何被传走了就有灾祸，明明百姓都传这位平原相没治罪反而做了侍郎。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
老人微微摇头，起身问道：“小伙子，你我恐怕也没有相见之时了，何不透露名讳？”
“我叫刘玄德。”要做大官的刘玄德，他心里说道。
老人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倒是和我同姓，怕不是你我还有宗族关系。这本书给你留着，虽然是我自己写的，但是可堪一看。”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本粗糙制成的书，递给刘玄德。
刘玄德接过来一看，封面只有老人的名字“刘元卓”，书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数字。
“相书？老爷爷您是算命的，嘛？”玄德一撇嘴，怪力乱神。
“不是算命的，是算天的。”刘元卓笑了笑，“我算了一辈子，算是有点东西，可是我仍然算不清自己的命，也算不清这昭昭的天。”
“守孝已经结束，是时候回去了。”刘元卓扭头又看了刘玄德一眼，转身离去。
怪人。刘玄德嘀咕一声，又翻了翻这本书，确认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之后，就将这本书塞在怀里。
两年后，刚正不阿以暴制暴的阳球没能赢过张让一伙，死在了狱中。十三年后，刘元卓完成了自己的毕生心血《乾象历》，就溘然长逝。送给刘玄德的这本粗制滥造的无名怪书，也就是后世传颂的《九章算术》。
躺在病榻上，刘元卓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寂静的傍晚，为数字所困的那个太史部郎中，遇见了保守排挤的尚书侍郎，两个年轻人把酒言欢，尚书侍郎高呼应该把那些贪官污吏全都处死，太史部郎中则腼腆的笑笑，偶尔还会抱怨一句充斥在脑子里的数字。
而在此刻，昔日的尚书侍郎早已死在奸人的陷害中，而那个太史部郎中在平原就错过了和好友最后的相逢。
刘元卓算了一辈子，算天算地，却算错了一次。从此，再无相逢的时候。
我完成了《乾象历》，此后再无可能不守时了，方正。刘元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了一声。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