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和他哥哥
小时候他喜欢把玩大人们过年递来递去的烟,小小一根,半截白半截黄,掰断后露出一堆枯草,哪算得稀罕物。可偏偏阿良宝贝得紧,毕竟这是只有大人用的东西。
当然,作为啥都不会的小屁孩,阿良也吸不来烟。他只把烟撇在耳后,再对着镜子特意把过长的头发夹起来,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阿良总故意在小孩儿面前转悠,嘚瑟得尾巴翘上天。
阿良哥只比阿良年长些,性子沉稳得多。他总是安静地看着阿良在外面鬼混,瞧着天快黑了,就把阿良提回去,免得阿娘看着浑身没一处干净的阿良又是一顿骂。
阿良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哥那么清瘦一个人,怎么能单手把算不得轻的自己提回家。记不清是多久,阿良憋不住问了哥,哥表情平淡,“可不因为你是弟么。"
阿良没懂,觉得哥说话没逻辑,但阿良偏生从哥那没情绪的脸上窥出几分嘲讽,便不愿意多问了,答案至此也不了了之。
好像吸烟吃酒就是长大的仪式,连哥小时候那样腼腆的人,十八岁那年当着阿良的面烟气也遮盖整张脸,抽完后骨节分明的手将还带有温度的烟头摁在地上,烫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不规则圆点,赫赫分明。
还在读高中的阿良,有次和同学回家时看见蹲在街头的哥,被同学怂恿着去要烟。拗不过的阿良轻快得跑了过去,直眨巴眼,“哥,给跟烟不。"闻言哥轻轻笑了笑,也不作答。
阿良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他把脸贴过去对哥笑,“哥?"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想吸烟?"阿良使劲点头。哥不轻不重巴掌拍在阿良头上,“不好好读书,吸什么烟。滚回家去。"吓得阿良一愣一愣的,被打的一腔委屈。但阿良自那后再没碰过烟,到现在二十多一小伙子了,闻着烟味都呛。再者阿良的酒量也差的出奇,实实在在的一杯倒。
因着阿良这两点,总被同龄人揶揄调侃,这时阿良总去偷偷瞅哥。说来奇怪,每次看见阿良婉拒他人递的烟酒,哥就会笑一笑。随着年龄增长,哥的笑容是越发的少,但是这时他总是毫不吝啬地对着阿良微笑,轻轻浅浅。阿良便也跟着哥一起笑。
到后来偷听阿婆和哥唠嗑,阿良才知道原委。阿婆拍了拍哥的肩,“婆知道,阿爹阿娘走了,把家扛起来不容易,可你要注意打小便孱弱的身体,烟酒害人。”哥点了点头,“是害人,我会注意的。”阿婆笑得慈祥,“倒是阿良,这个年纪了还抽不了烟喝不了酒,跟个孩子似的。可不是你惯的。”哥的脸上浮现莫名的色彩,“阿良本就是个孩子。长不大才好——我才好一直护他。”
方才十八岁的躲在树后的阿良突然就没了声音,他快要说不出话。
如今二十五的阿良坐在车上,闻着熟悉的烟味,也说不出话。
师傅看这个小伙子一直出神没反应,不耐烦地吼道,“小伙子下不下车!到了!"阿良这才慢吞吞地下车,还有礼貌得给老师傅鞠了一躬,“谢谢您嘞。"也没管老师傅那奇怪的表情,阿良慢慢悠悠晃在街头,看到路灯下的一只狗后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