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谈——人偶师(2)

可就在三个月前，她从教堂的台阶上摔了下来。一检查才发现，她已经身患重疾，无药可医。可她母亲却没有放弃，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却只是白费力气。一转眼，她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于是她母亲带她回到了伦敦，希望她能快乐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她很清楚，母亲已经不再年轻，也没有别的亲人。如果她走了，养母就是孤身一人。她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于是偷偷跑出来拜访我。
那孩子能给我的，只有六便士。想也知道，这些钱根本不足以支付一个人偶的价钱。但我什么也没说，答应了她的请求。
大约一个月后，那女孩来了。人偶已经做好，就摆在椅子上。她已经气息奄奄，却依旧灿烂地笑着：“真好呢，先生。这样一来，妈妈就不会孤单了吧。”
那之后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像在等待什么。不知何时，我听不见她的心跳声了，回过头才发现，那孩子靠着墙壁，死去了。而那个人偶却慢慢抬起了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自己”。
她的母亲看到“女儿”时，先是呆愣了许久，然后仿佛明白了一切般，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而它仍旧不发一语，只是抬手抱住了她的母亲。
不久后，我出席了她的葬礼，在教堂墓地。我准备离开时，人偶拉住了我的衣角，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它说话。
后来，我离开伦敦去了伯明翰。当年的事逐渐被人们淡忘了，即使偶尔提起，也只当作一个离奇的故事。至于那些人偶，很奇怪，没有人知道它们的下落。
那之后不久，我回来过一次。那个孩子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和她的女儿葬在一起。我来到教堂墓地，就是那时，我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草地上有两座被鲜花环绕的墓碑。就在那花丛中，坐着一个人偶，以无比依恋的姿态紧抱着属于母亲的墓碑。它神态安详，一如当年的女孩。头发和衣裙都被露水打湿，显然已经待了很久。
人偶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但我知道，它不会再醒来了
那六便士，我一直珍藏着。喏，就是这条项链，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留着。
现在想起来，我也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