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行者日记】编者按&01我只当了一瞬间的毕业生(2)

虽然我极其讨厌因果逻辑这个东西并试图逃离它的魔爪，但那一刻我确实是那么想的，我对自我感到抱歉。我转身离开了，想要到外面缓和一下我的眩晕症。
我绝对不能让我的日记变成流水账，我有着这样极其强烈的认识，因为这会让日记变得复杂且连续。如果日记是用来在以后回忆过往的，那么几个无关紧要的时间片段就已足够。生命的重要瞬间从来都不需要记录，唯有那些无关紧要的想法才最容易遗忘而不得不写下来。因此，我不会写下从教室走到外面的一路上我所见的但我并不想写的景象，譬如二楼厕所被踢裂的白色木门，以及走廊漏刷的一块深灰墙皮等等，虽然这在很大程度上会激起其他人鸡毛蒜皮的短暂兴趣。走出了闷热的教室，我前来感受自然。27℃的天。是什么造就了27℃这最适宜的气温？我坚信是31℃时的烈日和23℃时的微风。鼻孔里塞满的青草香气让我很难喘过气来，太阳透过被虫子啃食的树叶投下乱糟糟的阴翳。我却无比喜爱这样的情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如此独断地用如此恶劣的语言去描写我心中的美景，先不管它。
脚步引领我走到一堆绿油油的灌木丛旁，我便明白我想在灌木丛之间的空地上躺一会。尽管可能有瓢虫或者蚂蚁之类的生物，但我相信我和他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同属大地的相合感。我躲在一棵树的阴凉之下，把学位证书枕在头下，双腿伸直，争取每一寸肉体都能紧靠大地。我感觉世界变缓了，我感觉支配人类走向恐怖的灵魂之火焰正在渐渐熄灭，但我也深刻清楚，我必须还得留下一点光亮去燃烧我的躯体。我很矛盾，一方面我想精神之火永远熄灭，而另一方面我却全然不想就此有任何作为。思想的极度繁荣却是对身体的极大折磨，此刻我打算歇一歇。树上的鸟在叽叽喳喳地叫。风吹过人工修整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透进丝丝缕缕清凉的气息。青草轻轻划过我裸露的胳膊，我多么希望能留下一两条印记。我侧过身，把头偏向一侧。我看到了一双白色的旅游鞋，上面露出得白色袜子的卷边，一双白色的裸露的小腿，和一条白色的裙子。
眼前的白色令人心怡，我不忍得欣赏了一会儿，直到一坨鸟屎落在了我的侧颊。我意识到我挡住了鸟儿回馈大地的赠礼，连连抱歉之后离开了空地。
我不知何时起就开始讨厌起演讲、讲座这种道德说教的东西。这种喂饱精神的粗粮只适合他们自己吃。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每日无情地拍打着海水。我欢迎别人的浪潮浸润我的沙土，却绝不允许任何潮水沉没我的小岛。更可恶的是，这样的东西有何理由把我的身体拘束在一人宽的座位上？而我就被班长拉进了这样的一场名人演讲。还是和创业相关的，无非是教人别让手空闲而去数钱或者争取去数钱。中介物的僭越或许是人类如今为自己谱写的最大的悲剧。金钱、话语、逻辑、思想，一个个都僭越了产生他们的事物本身。这种僭越是不可避免的事，但可悲的是人类浑然不知并将他们抬升到了它们本不该有的高度上。我不必把我已经明白的道理啰嗦太多。后来，我觉得那屋子太热，我就出去了，洗了把脸。并没有听完演讲，可我没觉得有一点抱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