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零)(2)
皇帝四顾一番,未寻到一个替他说话的朝臣,只得披挂上阵。萧平旌向太后一揖,低声道,“娘娘,韩相公所言有理,儿臣的确有择嗣之意。”
皇太后表情沉郁,却也给足了皇帝面子,沉默不语,但也不过是沉默不语罢了。而皇帝——表现出他颇为强势的一面,沉声道,“朕思来想去,诸亲王与张弓之膝下子嗣单薄,断无让他们无嗣的道理。唯一个溧阳郡主早逝,留下年十五的幼子花无谢,朕便将此子过继,作为嗣子教养。”
于是朝臣又如惊弓之鸟炸开了锅,也有人偷偷将目光投诸面无表情混在文官队伍中的齐衡身上,思索一番。
自然是因为溧阳郡主这个名号。
溧阳郡主萧如月,也是齐衡母亲永宁郡主的庶妹,十五年前同一书生夜奔。当时的安亲王本想按下此事不提,只称郡主病逝保全皇家颜面,却不想被他人知晓,散布京城之中,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皇帝怜惜堂妹未褫夺封号,但自十五年前,就再未曾听说过这位溧阳郡主的只言片语,却不想,此人名号还能靠她的子嗣再度回到京城,且还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方式。
这便是二圣之间的争斗,事关江山社稷,大家自是有心谏言,只是头一个做了出头鸟,若非和稀泥,实在会被一方记恨上,两边讨不得好。因此一片嘈杂之中只听得问询和推拒之声。
却无人敢做出头鸟。
正是此时,一片混乱中但看绿衫的谏议大夫齐衡出列,表情凝重,铿锵道,“臣请奏。”
文武百官瞧着这年轻的出头鸟,心中各有盘算,却都觉得齐衡此时站出来是意料之中。一是齐衡领着谏议院的职位,等下必定是要问到他的;二是花无谢是齐衡的外弟,于情于理都要表明立场。顾侯仿佛早有预料,只噙着笑默不作声,视线却胶着在珠帘之后,似乎是想窥探太后的反应。
皇太后却缓了脸色,抢声道,“谏议大夫请讲。”
齐衡道,“溧阳郡主红颜薄命,花无谢更是年幼失怙,心性未知。陛下拳拳之情臣等有目共睹,只是国家社稷毕竟是大事,还望陛下三思。”
萧平旌面色沉凝,却也未出声驳斥,君王不做声,齐衡便当做是默许。于是齐衡又揖了一揖,缓声道,“只是这心性需了解了才知,不若将花无谢接入京城,教养一番,再察其是否当得嗣子的重任。”
这也算是折中的法子,韩相公一捋髭须,不由点了点头。这心性如何,可好可坏,接入宫中之后,不过是圣人一张嘴就盖棺定论。仅仅作为郡主的儿子教养,又免去了太后党羽不同意的由头,毕竟只是考察——如若不符,便封赏侯爵做个闲散王侯罢了。
“溧阳郡主乃是臣的姨母,臣请行金陵,将花无谢带回京城,再从长计议。”
萧平旌缓了面色,盯着齐衡片刻,沉声道,“我将花无谢的安危交付于你,你若有了半分闪失,便甘心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