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永隔一江水

“你瞧我是个什么样子？”他跃动了几下，扑腾出几朵还未绽放就业已凋谢的水花。
她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撞了飞檐上悬挂的铃儿，随着绶带飘飘摇摇，时不时映倒在水里，折了水灵的心。
“你是个什么样儿？”她低声重复了一遭，慢慢地蹲下来，用手去摸索那静听答复的江，“你不是说你是江之心，水中灵？那便是水的样子罢。”
他似乎歪了歪头，日光在他头顶镶了几条纹，一晃一晃，时明时暗，端是茫然，“水又是什么样？”
她“嗯”了半天，也没个答信，终是不耐烦了，便抄着手旁的竹竿，戳了天真的一江水，挥挥手便是敷衍的再见。
可怜水灵还未反应过来，一连串鞭炮似的水花炸开，波纹一路荡到江心，碰到他身上，便将光纹也熄灭了。
他沉入水里，望着水外的太阳，还是不大明白，思虑来去，又想到了与她初见那日：
一朵花落到江面上，他懵懂着去接，那花便兜兜转转陷在漩涡里，下头的花瓣贴着水，上头的花瓣倚着风，中间的蕊凝着香，轻轻的一朵花，太轻了，他只能感受到一丝细微的涟漪。
然后他听见她笑了。
就在涟漪层层晕开心际的时刻。
他在花后边躲着看她，只露出一点点形儿，可怜那花小小的个子，还得遮住他。
她是人，很——大的一个人，跟花比起来她大多了，在矮平的江水眼里，她的一切都被放大了。
他便将她的笑看得清清楚楚，那眉眼，好像江水的第十九道弯。
“你……笑什么？”他天真又稚气，却并不胆怯，好奇也就问了。
她似乎惊到了，低喃了句什么，又扯出一个比之前不那么好看的笑，“笑你啊！”
水灵跳动了一下，那朵花也在风中张牙舞爪，“你认识我？”
她抿了抿唇，酒窝昙花一现，“不认识。”她又笑了笑，坐在岸沿上，手里的竹竿一点一点，一圈圈纹路化开来，“你是谁呀？”
他听闻人有万般礼数便很是认真地道：“我是江之心，水中灵。”
“哈？”她愣住了，随即又露出了最难看的一个笑，“哈……水中灵？水中……灵”
“呵，你唬小孩呢？”她眉毛一扬，抓起竹竿就要走。
“我不骗你！”水灵连忙浮出了大半个身子，水声哗地腾起，阻拦了她的脚步。
她转过身，眉目垂着，像是在思索。
水灵一忐忑，那花便随着水溜走了。
“好，你是水中灵。”她终是这样说，嘴角挑着似是而非的笑，“那你可有什么本事？”
他想了想，风声都静了下来，他道：“我变化无穷。”
她皱了眉，又嗫嚅了几个字，他只听到“不”“见”，以为她不信，便要展示一番。
于是水声雀起，哗哗的喧闹不停。
她听着听着，又笑了，是那种好看的笑。
他们便相识了。
她每日都来江边，竹竿也不离手，有时笑着，有时皱着眉头，但也会说几句话，回答几个幼稚的问题。
不过今天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郁卒又羞恼，便走得比往常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