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向飞翔

金南俊开了家清吧，闲来无事我常常光顾。
酒精过敏，就点杯冰镇可乐，用纸盘子装辣子兔丁，一根牙签戳一颗，顺便听歌。
装修的很有品位酒品见人品，这句话虽然一棒子打死一万人但也不全是捕风捉影。
我去了没几天，就目睹前脚还在字正腔圆唱粤语情歌的男孩子，后脚就喝得人事不省在走廊上乱吠以及撒尿。
金南俊小我两岁多，出社会早，也不怎么抱怨，只是让我先回去，自己拿了干净拖把做现场清理。
有天凌晨一点多，客人都走完了，我们收拾桌面以为可以提早下班，结果又来了一个客人，是他的熟人。喝多了，非要过来拼酒，拼到最后抱着他哭，一米七几男生狂揩鼻涕的那种哭。
说爷爷去世给自己留了十万块，拿去投资，半年多才记起来没跟对方签合同，叫天天不应，觉得白费又亏欠。
聊到三点多钟，好容易等来了愿意接他走的人，我蜷缩在沙发上，冻得四肢冰冷。
金南俊觉得抱歉，像个孩子一样挠了挠头发，不太好意思的低着头问我:“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说完还偷偷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生怕我不答应似的。
得，不吃白不吃。我赚了。
点了两斤蛙，酥香麻辣，小骨头如玉，搭配了几个素菜，吃得正酣，有人推门，带进来一阵冷风。
是个老人，一张显然没有被上天厚待过的脸，半白的头发稀稀拉拉，穿掉色夹克，捧了好些花。
他站在我们旁边的一桌，请求他们买一点花。“买一束吧，妹妹那么漂亮，你送她一束嘛”。
男人嬉皮笑脸，连连摆手，最后被问得烦了，或许觉得被冒犯，就梗着脖子说，“我只买一朵，一朵一块钱卖不卖？”
磨蹭了很久，到底是没掏出钱来。老人把花收了，正打算走出去，忽然又倒回来，对他说，“小伙子，人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还想说，又把后半句话生吞下去。那些话用当地方言说出来，像鸡尾酒，掺了一半真切一半矫情，又辣又呛人。
我无意间扫了一眼南俊，他看起来是在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但余光早就落在那个老人身上了，隐蔽且小心。
我想，他在犹豫。
我转过头，端起还冒着泡的碳酸饮料微微啜了一口，二氧化碳夹杂着辣椒的味道刺激着感官，嗯，就像老人的话一样。
回过神来，我轻轻敲敲了下桌子，桌对面的金南俊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也回望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想帮就帮吧。
一瞬间的，我觉得金南俊的脸上不只是错愕，好像还有一瞬即逝的惊喜。
我给了他个台阶，当圣人的台阶。
金南俊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示意老人过来，他买了一束干花，二十块。这个价格彼此都知道，花是赠品，真正贩卖的是怜悯。
中途隔壁桌插了句嘴，说了一句“干花还卖二十块啊”。他有点紧张，担心金南俊不买账似的掏出一张打印好的歌单，说，“不买花你也可以点歌，我唱歌挺好听的，或者你说一首歌，我会唱的都给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