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年轻

今天朱家的小儿子又逃学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家里遗传的不会认路更不会绕路。上次找得急得要死，恨不得整个区都翻过来找一遍，结果被人从街角的小巷子里拽出来了，身上和书包都脏兮兮的，跟去垃圾场滚了一圈似的。
家里人教训他不管用，就让他的姐姐妹妹去问他为什么要逃学，他听姐妹的话。可怎么问，他都咬定说自己逃的课都补回来了，只字不提原因。大家也拿他没办法，毕竟这孩子脾气硬，要是惹毛他了，下次说不定就是逃家了。
后来家里人发现，他总是在学校讲新课的后两天逃学。姐姐掐好了时间，跟着他走，发现他来到了废弃多年的一个钢铁厂。他轻轻地敲了敲角落十分不显眼的门，里面钻出来一个和姐姐差不多大的男孩。姐姐认识他，那个男孩五岁的时候就被扔在这儿了，当年妈妈想把他捡回家，却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已经太多了，爸爸不肯，但给他在曾经这个还没荒废的钢铁厂角落搭了个小房子。这么多年来，大家时不时给他吃的用的，这才没年纪小小就饿死冻死。
姐姐看小儿子拿出书本，对男孩耐心地讲着最近刚学的新课。男孩听起来很费劲，但理解能力很强，再加上小儿子说话又慢，男孩自己慢慢抠了一会儿就懂了。这节课似乎很顺利，小儿子收起书本，拿出早上妈妈给他的包子，递给男孩。
怪不得他早上总让妈妈拿两个包子。姐姐惊讶地想，她还以为弟弟是最近长身体才吃这么多的，毕竟他平时一个包子都吃不下的。
男孩啃着包子，即使饿急了也是细嚼慢咽的，不知道怎么惯出的这富贵毛病。小儿子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也不说话。
当姐姐快等得睡着时，另一个人突然从她身边走过。她吓得一抖，那人却没注意到她，脚步急匆匆的。
张家的儿子？
姐姐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从小就爱揪自己辫子的人。
张家儿子和男孩年纪相仿，但两人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来是同辈的，男孩看起来甚至还要比从小挑食的小儿子看起来瘦小。张家儿子扭开水杯盖子，递给男孩，拍拍他背提醒他注意别噎着。
至少比起那个揪女孩辫子的皮猴要人模狗样多了。姐姐哼唧几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看。
张家儿子似乎对小儿子逃课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嘴顺说了他几句。小儿子就翻白眼，猛吐舌头，做着低级的鬼脸。男孩在旁边“咯咯”直笑，不小心呛了口水，那两人还争着给他拍背。
惨无人道啊。姐姐痛心疾首地拍着胸口，一边抱怨弟弟不孝一边走回家了。
后来男孩生病，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咳嗽声。他不让小儿子进自己家，当医生的张家儿子又不在，小儿子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男孩晚上睡着后偷偷进他的房间看一眼。男孩躺在床上，脸蛋惨白惨白的，喉咙里还有呼吸时的“嘶嘶”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惨极了。
男孩不是没生过病，但平时都是小病，在被窝里捂几天多出几身汗就好了。这次的病是流行性的，区里好多人都得了，根本没人来照顾他——小儿子也被勒令在家不许出去，张家儿子去外地给别人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