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南‖随风飘泊九万里(18)
眼泪伴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汹涌而出,我在回忆起周震南的那一刻彻底清醒了:“让我任性一次好不好?我可以、我可以不再——”
胡春杨终是不忍心看见我这副模样,轻声打断了我的话:“明乔姐出车祸了,医生说再不做手术,恐怕活不过三个月。”
所有的说辞在这句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凉无力,我直勾勾地盯着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吸了吸鼻涕:“他在陪明乔姐,是吗?”
沈芜含着泪,点头不语。
“哦,我没事的。”我掀起被子蒙住我的脸,“明乔对我们四个人都那么好。哎好困啊,我睡会。”
语毕,在满目黑暗中,泪水已无声地浸透了被角。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周震南抱着希望,而现实却残酷地给予了我绝望。
但我没办法责怪明乔。
明乔对我们四个人极好,常常站在院子里带着虚弱的微笑看着我们打闹嬉戏。她的父母常年奔波于各地,只有保姆刘阿姨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刘阿姨曾偷偷告诉我们,明乔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若不尽早移植心脏,恐怕活不过三十岁。
得知这个消息的我感受到不是急切盼望情敌消失的喜悦,而是即将失去长姐的悲伤。
那双素净的手曾亲密又温柔地搂过我们所有人的肩膀,那双剪水秋眸曾含笑凝望着我们每个人的脸庞。
我无法想象出它们渐渐冰冷、失神的模样。
所以,我明白,也清楚,此刻明乔比我更需要周震南的陪伴。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心脏给她,只要她能活下来。
在苦等一个月后,明乔手术成功的消息自沈芜嘴中说出的时候,我终于决定不再把对他的喜欢提起。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后来我常常一个人在医院的天台晒太阳,冬天很冷,但是阳光却比秋天的要暖。
你不觉得冷,又怎么会觉得温暖是来之不易的呢?
我在心里默念着“萧岚烟再也不会周震南了”,有眼泪淌过我冷到发麻的脸颊。
“阿烟,阿烟。”
是沈芜来了。她惊慌地冲上来抱着我,即使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也丝毫不显臃肿。
胡春杨站在天台门边远远地看着我们,我正想开口说话,突然感觉颈脖处有些湿润。
“你哭什么呀?我没事呀?”我诧异地看着沈芜,她已泪流满面:“阿烟。”
“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珍惜和你的友谊。所以我求求你。”
“无论是为了什么都好,求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不知道她和胡春杨这一路上究竟问了多少人又打听了多少消息才能找到这间位置偏僻的医院。
那一定是个很艰难的过程,我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也因此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除了父母之外的人,如此热切而真实地告诉我,希望我能够活下去。
胡春杨迎着阳光慢慢走了过来,微笑着递给我一条彩绳织成的线手镯:“阿芜给你选的,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