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1
爬满藤蔓的石墙从这座房子周围的角落里悄悄地冒出来,古朴又有点狰狞,绿色芳新,如同瀑布一般严严实实挂在上面,丝毫不漏。一旦有风从那些狭窄的小径里走过,就会恶作剧似的摇晃着那可怜的叶子们,当然这只是暂时容忍的淘气,毕竟在这脱了漆的围栏后面一切都得小心为是。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抱歉,可能这是一个老旧的开头,丝毫没有作为故事开端吸引人看下去的地方,但是我也无能为力去改变,且通融一下他们的无知吧。
推开门进来的小护士依照要求新拿来一束刚刚摘下的鸢尾花,淡蓝色的花瓣舒展地正好,甚至有一些被限制的刻意。
她一边给窗台上那个玻璃花瓶灌上水,一边望向窗外,脚步中有掩饰不住的轻快。
可是我大概终其一生也无法拥有那些轻快的感觉。
天气很好,是吗?
刚刚开始我就说过,我分不清这个疗养院里的天气,因为它就像这里的人一样捉摸不定,她们口中再蓝的天空,也不过是显得那道墙上的绿色格外新颖罢了。但是我不在意这些,望向粼粼的蔚蓝色的海面。
这大概是我眼中最后一抹颜色。
我是第26019位来这里“暂居”的客人,房门的钥匙则是“自杀未遂”。
这不能怨我,这个罪名本就不是出于我意,但我一向都比较随和,也就让他们这样叫了去。唉,即使你非要为自己定错了罪而据理力争,那也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在风言风语中被莫名其妙的道理劝回,回到老旧的原地,此时我也只能安慰你习惯就好。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习惯了善,就为善,习惯了恶,就会成为别人眼中十恶不赦的坏人,而你却不自知。
那么我呢,到底习惯了什么?
麻木,漠视可悲的世间?还是充斥着这世间的,洗不清罪行的人们?
我不知道,白色的乌鸦也不知道。
我时常看到它停在窗外,用那双黑色又智慧的眼睛盯着我。
这个半岛上的乌鸦很奇怪,都是白的,
比人都白。
在这个教堂形状的建筑中,最为圣洁的存在。
见我一如既往地没有搭话,她怏怏走向窗边,“咔哒”传来脱离锁孔的欢快叫声,潮水一般的新鲜空气漫灌进我的房间。
散发出罪恶的腥味,从地底下爬出来。
隔壁间的阳台上传来不合时宜的笑声,那个快要从肺病中康复的女高中生最近兴奋得有些聒噪,和她母亲一起,讨论着当下的流行趋势。
“啊,看到又一个病人出院了真好。”
她从窗户探出头去,似是和她们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说罢,又缩了回来,略带愠气地双手叉腰,一转先前的喜色,原本的鹅蛋脸现在更圆了一点,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那目光像是小刀子似的,不过我不觉得疼。
“你再瞧瞧你这瘦的,健康检查过不去可不能出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