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Parasitism(二)(2)
仆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气氛突然间变得压抑的正厅,只留下了一老一少。
老人抬起头来,久居上位使他的目光带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回家了,可以不用穿着天命的制服。”
“哦。”无色辉火正坐在案前,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俨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如果不穿天命的制服,她就要穿家里那些穿起来很不舒服又很重的衣服,她宁愿多听这个老头唠叨几句。
……
在她小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次神前式的婚礼,新娘子身上纯净如雪的白无垢美得让她挪不开眼睛。打挂上的暗纹绣着错落却有秩的竹,让人觉得新娘子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女。
当时的她还想象过自己长大之后穿上白无垢,在神龛前垂首等待着意中人来迎接自己的样子。可时光荏苒,当她再一次想起神前式婚礼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好无聊”“结婚原来这么麻烦的吗”,巴不得马上就转身离场。
原本的她因为渴望着新娘子身上华美的衣裳而对婚礼有了柔腻的遐想,但现在不会。
因为她绝无可能穿得了那种衣服,所以才不再会有儿时的幻想。
那些素锦之裳,灿灿黼黻,在她的眼中璀璀如夏夜星火。哪个女孩子没有过镂簋朱绂的梦呢?即使是无色的辉火,也曾有过对于色彩的渴望。
她曾经是有颜色的,即使白色也是一种颜色。
她曾该是有颜色的,即便这颜色被人剥夺了。
她穿过一次十二单,那是妈妈给她定制的嫁衣——尽管妈妈对于她选择成为女武神颇有微词,但在这种事上依然没有放弃。
她还是希望无色辉火能够回来,穿上女孩子的嫁衣,结婚生子,成为一个普通地活着,普通地死去的女孩子。可是无色辉火每每想起妈妈给自己定制的十二单,都觉得那是妈妈无声的劝降。
穿上那身嫁衣,就是在向这个令人作呕的坟场低头,低眉顺眼地成为这堆墓碑脚下的腐殖质。
她不愿意,即使死,她也要死在离这个家千里之外的地方。
甚至,她想要早点死。
后来?
后来,在某一次她翘了班在极东之国一个人游荡的时候,她家里的人找到了她,把她接回了家里。
“回来了,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宗家的长辈对她如此说道。
她并不是为了无色世家而回来的,她只是在结束了任务后脱离了返程的部队,在极东之国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天而已,但他们却像闻到了腥味的鬣狗一样围了上来。
家族传承,德信礼义,他们不厌其烦地向着自己阐述着这些东西。
“无色世家世世代代在世界的暗处守护着这个世界,辉火,你是我们的骄傲。”
不,不是的。
“人生于这个社会中,自始至终都受着这个由人类建立的社会的保护。而当我们成长起来了,也该去保护它。这不是还债,而是报恩。”
不,这只不过是一句谎言。
“辉火,无色世家身负着无名的诅咒,我们生来便只能隐藏于阴影中,为生我们养我们的这个世界铲除它的病灶。也许全人类不会记得我们,可是有人会记得,我们的后代会记得,我们所信奉的神明,只要无色世家不断绝,所有身负无色之名的女武神的故事就不会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