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2)

○福贵把友庆埋了。他本来不想告诉家珍。这时的家珍已经身患重病。家珍整天为这个家庭操劳，身体被拖垮了。不治之症。听说自己儿子没了，她哭了。福贵背着她去了友庆的坟前，福贵的衣服湿了。是家珍的眼泪。友庆是凤霞带大的。凤霞虽然说不了话，哭的也是撕心裂肺。只是没有声音。日子慢慢也恢复了往日的匆忙。
○凤霞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长得像年轻时的家珍，也就是越来越漂亮。要不是因为说不了话，提亲的人估计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凤霞也渴望结婚，每当村里有人结婚，她都要走到新娘旁边，她的脸比新娘的脸还红。看到此情景，福贵这个当爹的也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凤霞找个婆家，不就是不会说话吗，凤霞这么漂亮，能干，四肢健全的看不上她，缺胳膊少腿的有什么资格看不上？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个人来他们的茅屋。他叫二喜，城里户口，搬运工，能挣钱，就是歪脖子。他提了一瓶白酒，几匹布，来到了福贵家里。无论福贵和家珍说什么，他都只是嗯。他看了看福贵的家，就回城里的家了。福贵和家珍都觉得是自己家太破，家里太穷，才让这门婚事黄了。他们在自责。看到这我看不下去了，你一个歪脖子有什么资格看不上凤霞，城里户口很了不起吗？
○过了两天，二喜回来了。哼，是不是到别处讨媳妇碰壁，才想起凤霞了？二喜带来了工人，还有白灰。他让工人把福贵家的茅草屋顶换成了木头的，墙都刷了一遍。原来他之前端详福贵家，是在留意着些。挺有心的嘛。晚上领走时，二喜对福贵和家珍说:“爹，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娶走凤霞？”二喜为凤霞举办了一场在当时来说声势浩大的婚礼。后来村里人提起婚礼，都说凤霞那场最气派。
○那时的民俗比较多我是知道的，这不就有一个，出嫁的女儿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娘家。但是凤霞却在两周以后就和二喜手拉着手回来了。当时那个年代，思想比较保守，看不到手拉手的。其他人看到他俩手拉手，说城里人真会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想说，城里的年轻人还懂一点小浪漫啊，城里人真会玩。凤霞闲着的一只手垮了一栏豆子，二喜闲着的一只手提了两瓶白酒。福贵和家珍看到女儿女婿回来，也顾不上什么**俗，招呼他们小两口进了屋，把带来的豆子煮了。当天晚上他们都喝了酒，包括凤霞。都说了很多话，真心话。双喜爹娘没得早，他很庆幸他娶了凤霞。哼哼。你确实应该庆幸。到现在我还是对双喜有点偏见。但是这种偏见，很快就消失了。
○后来的一系列故事证明，二喜确实是个好男人，好女婿，好爸爸。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后来凤霞怀孕了，他们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我的内心也感到一丝欣慰，苦日子终于熬过头了。
○苦日子真的熬过头了吗？友庆去世的第十三个年头，凤霞也去世了。她是因为生孩子大出血，也是死在了那家医院。但是孩子却活了下来。二喜背着孩子，抱着凤霞，到了福贵家。家珍这次没有哭。虽然没有哭，但我依旧能感觉到她的痛苦。家珍和福贵一起给孩子取名:苦根。孩子三个月大时，家珍也去世了。家珍，凤霞，友庆埋在一起。家珍去世前说:“友庆，凤霞都是你埋得。你把我也埋他俩旁边，一想到是你亲手埋的，我走的也心满意足了。”然后家珍在福贵的怀里去世了。这个从十七岁嫁给福贵，当了几天少夫人就过起苦日子，对福贵始终如一的女人，死在了她深爱了一辈子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