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
我从小就有写明信片的习惯。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会花两块钱挑一张最喜欢的,在背面写上“寄给你”,再填上一个邮编和地址——十八岁以前从没变过的地址,然后把它郑重地投到邮箱里,等它被寄出去。而那个地址所指向的真实地点在哪里,我不知道,那只是我随手胡填的而已,也许根本没有人住在那里。但我还是要每年寄出去一张,乐此不疲。
十八岁之后,我离开了家,自己上大学。走之前父母问我放假要不要回来,我知道,我回来与不回来其实没什么区别。我们家里的关系有点奇怪,不像别的家庭那样黏黏糊糊、吵吵闹闹,相反,大家都很客气。由于我读的是音乐学院,从小也烧了不少钱进去,可能出于客气,父母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反而很支持我。但他们的支持真的就像客气一样,仅限于口头上的“啊,做的真好”、“要写出像样的曲子来”之类的……
多亏他们,我才平安长成了一个普通人,有那么一点小才华和小抱负,带着我家天生的客气,踏上了一个人的道路。没觉得不安,也没觉得孤独。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在一家清吧和朋友胡混,认识了一群热爱冲浪的伙伴,其中有个叫Eric的结了婚,我认他的妻子May作姐姐;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妮妮,认我作姐姐。要在平常,我的同学们一定觉得我太单纯了,随随便便跟几个三十岁的男人玩在一起,就因为大家都爱好冲浪,都很玩的开。现在我毕业了,没人在意我的行为到底合不合理。他们邀请我去他们的家乡,一个在海边的小城市,那里游客少,浪头好,现在气候宜人,我答应下来,收拾了行李,就和他们一起坐火车离开了生活四年的C城。
到了那里之后,我们寄存了行李,第一时间就是拿上冲浪板冲到了海边。May给我指海边靠岸的一边崖壁,她说那里有一个山洞,水流是回形的,上面有阳光透下来,中间有一块小小的石台,他们走出这个地方以前最喜欢到那去玩。我们站在海边眺望,随后有游艇的轰鸣声靠近,甩了我们两个人一身海水。Eric和李珉宇开着一辆白色的游艇,看着落汤鸡样的我们两个人哈哈大笑。
我们搭上游艇,往浪头上去。今天没有太阳,是阴天,云层阴阴地压下来,海面上是深灰色,我和May试了几次都没有站稳摔进了水里。Eric说浪头太大,可能会有风暴,让我们去山洞里玩一会儿就回去。
在岸上休整的时候,Eric说他们还有一个从小一起玩的朋友就住在附近,要打电话叫他一起来。May说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长得也很帅,人很搞笑,只是最近在家在鼓捣什么工作,所以没有加入他们的冲浪旅行计划。我笑了笑,和他们一起等着。
“这是惠子。”Eric指着我对来的人说。来的那家伙带着一顶棒球帽,穿着灰色的运动服,手长脚长的样子,和我笑着互相打了招呼,然后熟门熟路地上了游艇,与李珉宇他们几个打闹在一起。
“出发!”他站在浪尖上大声说,“有没有多余的泳裤?我出门什么也没有带!有女士在裸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