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人是剧中人

在奔三的路上回望小时候的想法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那时候，只要完成了作业和父母安排的额外的功课，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去玩泥巴了。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不用担心失业，不用担心养老，不用担心下一代不如自己，什么都不用想，“故几于道”。可惜人不能像本杰明·巴顿奇事中所描述的，带着绝望出生，而带着希望逝去。人都是一点一点长大，然后头上的紧箍咒越来越紧，越来越疼，直到最终的安息来临。
小时候可能大家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无所不能，无往不利。小时候被邻居问起长大想做什么，从科学家到伟人，所有那时候能够想到的伟大事业，应有尽有。等到慢慢长大，慢慢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么聪明，考学的标准也从上清华好还是上北大好降低到是个本科就好。到了从学校的保护中毕业，到了社会中，发现挣钱不易，生活不易，眼看着前面有个房贷的坑，咬咬牙还是往里跳。这时候，那个小孩就死掉了，一个成人诞生了。
成人意味着不得不每日劳作，意味着从无所谓报酬的多少到拼命的想从能接触到的一切中抠出钱，意味着日复一日重复的劳作。当你刚刚从学校中毕业的时候，别人还对你说，要有一个长久的职业规划，等到你成了熟练工，没人再跟你说这些。学习？学个屁！今天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另一个作家在类似的年纪发牢骚时摘录的句子：
“我的心里开始沸腾。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好像在做梦，可是心里——啊，我是在沸腾。每一次我捡起一只皮鞋，就不由得微微打一个冷战，心想生命多么短促，而我干的是这种活！不管生命是什么，我反正知道不是皮鞋打交道——除非是穿在旅行的人脚上的玩意儿！”
这是《玻璃动物园》中汤姆的独白，他深陷于日复一日的无聊的制皮鞋的工作，又没有勇气转身离开他现在的家庭，而贫困又给他上了另一套镣铐，他只能靠下工后去电影院看电影获得些许支撑。这是一种对生活的幻灭，可能也是当年那位作家所说的“向死而生”的含义吧。
有时候我会想，对于这种生活来说，死亡未必不是一种仁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列子里曾有一段有意思的对话，“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好一个“生无所息”，如此残忍的话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出，更透露出其中无比的残忍。
或许今晚的梦应该向老庄靠一靠，寻一丝安慰，怎样才能 挫锐解纷，和光同尘 呢？
清醒的人永远是最痛苦的，“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