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墨师

夜色如墨。
仍有一栋钢铁房子隐隐亮着灯。
流连在其间的，是一位着玄衣的修长中年人。
黑色的须发，暗沉的肤色。其眉眼间流露着墨龙的气韵。
这些所谓的教师公寓，倒更像是不同类别的实验室。
军事、工程、力学、几何、光学……大大小小的器械堆满这有限的空间。
而最顶上的一层，正是他休息的地方。
屋子中央放着几个大染缸，用于要把其它颜色的衣服都染成黑色。
旁边，还堆着一些染色失败的布料。
现在，应该是他休息的时候了。
但他推门进入时，扔抱着一堆“破铜烂铁”――他这样称呼它们。
这些，都是自己那个死对头发明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救回小徒就行了，干嘛还留下这些东西呢？）。
一一过目。
果然，都是些只能引起一时新奇，并不能给生活带来帮助的“玩具”。
现在，他要做的，是考虑怎么把它们改造得有用，特别是对农业生活有用。
在屋内仅亮着的一盏灯下，他仔细研究起来。
时间无声无息地过去，慢慢超出了预留的睡前工作时间。他竟也感受到了其中无穷的乐趣。
不，不行，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现在还有很多受苦受难的百姓，我怎么能只想着自己作乐。
看一眼旁边的水滴计时器，里面的水早已滴尽。
自己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罢了，也该是时候休息了。
刚躺下，他便迅速进入梦乡。也许是为了节省时间，而特意练就的本领吧。
在梦里，他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劣徒。
他痛哭，哭自己的徒弟是一匹染毁的绢，没有接收正确的影响而成才。
他对着那张模糊的脸大声斥责：难道你原本的颜色就这么顽固，任凭后来的染料怎么努力都挽救不了吗？
恍惚间，泪水真的就滴落枕边……
天，刚刚放亮。
与屋同高的梧桐树上，栖息的凤凰开始鸣吟。
他又起身，去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
当他装上钢甲，到达自己的工作间时，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他了。
你终于出来了，他心里欣慰地想。
“老师，是我做错了。”。本就体弱的少年似乎更加瘦削了。
“错不在你，是他没有遵从天之法。”本来并不想立即提起这件事的，“天，是希望大家互惠互爱的。但是他，却总想着厌恶和残害。天是不会容他的，我墨门也自不会容他。”
“老师……”，少年正想辩驳。但是，却突然意识到，老师决绝的语气中，还夹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钢甲下，那张因劳累而苍老的脸，早已满是泪渍。
你这样说，为师又何尝不是呢。
我总是自以为圣明，认为在评定成绩时，永远是最公平公正的。也总是自以为安定，认为自己的学生是最谦逊的。
不只是国家，连自己，也终究还是会存在七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