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梦醒

这是……哪儿？
谁。
谁在说话……
睁开的双眼仍处于一片朦胧。
“……我一大早起来，见山上桃花被风刮落，山下有不少被风吹断的粗树枝，就担心起这个喜鹊窝来……”
自豪的语言源自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师弟……
视线往下――
线条粗犷的手臂正托着一对小喜鹊。
有力的大块肌肉，原来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我们快把它们送回窝去吧。”
几乎是被拎起，身体一下子与卧处分离，任凭那坚实臂膀牵引，脚不沾地地跟着飘。
在梦里也会失重吗……
“……我去捡些树枝修窝，你好好拿着它们啊”。
还未站定就转身离去，留下的话语气息平稳。
平时练功一定很刻苦吧，师弟……
目光转离那矫健的身影，回头端详起手中的小黄毛。
幼小的身体微微颤动，以及不知是它们身上的湿热，还是他掌心的余温，这奇异的触感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后背，再至全身，心仿佛也跟着它们的呼吸颤动。
“叽叽”，小鹊的叫声又可怜又可爱。
但是，却引来了那对老鹊。
一时间，两只鸟儿轮番过来用头撞、用爪挠，疯狂地扇动翅膀拍打。
一声声，叫得凄厉无比。
好难受，这身心的折磨。快醒来……
“老鹊厉害吧”，他一面嬉笑着挥走疯狂的喜鹊，一面接过怀中的两小只。
“我上树修巢，你就在下面帮我用石子赶走它们。”
哦，好。
永远快半拍的人一个腾空上了树，但笨拙的石子与敏捷的身影形成对比。
那些害怕打到他的石子似乎并没有起到驱赶作用，反而让两只老鹊变本加厉，越来越疯狂，最终直接上嘴，死钳着他的手不丢。
但他只能继续匍匐着身体，紧贴树干往上爬，完全顾不了那两只笨鸟。
一面稳住身体并护好小鹊，一面在老鹊的干扰下够着巢修补。
尽管不是体力活，豆大的汗水还是一颗颗地往下落。
终于。
大功告成。
小鹊回到窝中后，老鹊立马飞过来跟孩子私语。
看见这么温馨的画面，他也痴痴地笑。
但一时失神，忘了手上用力，树枝的摇晃把他闪下来，重重地摔到溪滩下。
不……
尽管知道这是梦，心却再次揪在一起。
再次，那张煞白的、嘴角流血的脸，以及，含糊不清的话语。
我驮你去找师父，你坚持一下……
……
“庞涓……”少年紧抿的双唇轻启。
湿润的睫毛和眼角微微颤动，慢慢张开闭合的眼睑，金翅雀色瞳孔在黑夜里亮着柔光。
“你说，我于你有救命之恩。”
神往的眼神滞停了良久。
回神。
起身。
低头。
散乱的碎发无力地垂下，跟这两条废掉的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