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2)

船上有一个人死了，他的头被切下了挂在了桅杆上，尸体被扔进了海中喂了鲨鱼。
天空一碧如洗，完全不像是刚刚被风暴洗礼过。阳光洒向甲板，依旧洁白圣洁。
距离黑港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航程，站在高处用望远镜已然可以望到那片黑岩——工匠们用黑火药炸开礁石，在黑岩上建起了那个大名鼎鼎或是说臭名昭著，被习惯性称为“黑港”的黑石码头。
船员们都到甲板上来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他们曾是恶棍、暴徒、杀人犯，而他们现在逍遥快活。
似乎没人在意那个死去的可怜虫，据说是皇家海军安插进来的内鬼，原本已经小心翼翼地混到了水手长，却因为醉后的梦话暴露了身份而前功尽弃。没了头的身体掉进水中，化作了血色的泡沫。
比起有单独卧室的贵族小姐伊蒂丝，其余的偷渡犯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几十人挤在狭小的储物室，墙角的便壶中传出令人作呕的异味。
没有人敢抱怨，他们都想活下去。他们本就是逃犯的身份，或许罪不至死，但在海上得罪了格雷戈里，他们必死无疑。
事实上，他们对船长感激涕零。
海上的“旅途”固然难熬，但一旦双脚踏上陆地，他们都将换上新的身份逍遥法外。他们都不缺钱甚至不乏富翁，而在黑港，有钱且有脑子的人，活的通常都很舒服。
“先生们，笑一笑！我们马上就上岸了！”水手在外面隔着门大喊大叫。
每个人都配合地笑了，笑的发自内心。
亚麻的画布上泼洒了大片的灰色颜料，浪涛翻涌。
灰色的海洋中隐没着三头的巨蛇……那是海神的坐骑，海神高举着黑色是三叉戟指引着闪电——紫色的闪电。
海面之上，天空倾斜，神威浩荡。三条巨大的蛇身在滔天的浪中狂舞，与之对比格外渺小的三桅帆船被巨浪无情的拍碎。
海神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整幅画以及其昏暗的色调构成，低沉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幅名为《海神之怒》的画挂在船长室的墙壁上，而此时伊蒂丝正欣赏的津津有味。
“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却彰显了力量与狂暴的美，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伊蒂丝不吝赞美之词。她优雅地微笑，嘴角挂着浅浅的酒窝，却是丝毫没有被压抑的画面所影响。
“最有趣的是，作者原本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画家，靠着在街上给人画肖像为生，却在一次出海后完成了这幅作品而得以扬名。”船长站在伊蒂丝的身后补充道。他挺着腰板，破旧的船长服穿在身上却威风凛凛。
“的确有趣。”少女摸了摸鼻尖，宝石般剔透的紫色眸子中眼波流转，“船长大人，航海的人往往歌颂海神……海神……他是真实存在着的么？”她盯着油画发问。
船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睫毛的阴影下闪过别人看不到的暴戾。如果这个时候伊蒂丝回过头，她就会发现此时的船长的气质赫然改变，终于不再像是一个伪善的老绅士，而是一头眯着眼微憩的恶狼。
但伊蒂丝没有回头，船长的声音听着也就仍然谦逊有礼。